宋海退无可退,脸颊挨了两拳,怒吼一声,从腰间抽出佩刀,朝牛蛮砍去。
牛蛮往后躲去,看准时机一脚踢到他胸口,击退数步。
宋海眼前一阵模糊,怒气更胜,不管不顾地向前劈去。
“哎呦!”陈献痛呼出声,左手紧紧捂住右手手臂,鲜血殷过手指流在地上,滴答,滴答···
牛蛮不屑道:“就你那三脚猫的武功,也配在爷爷面前嚣张!”
宋海拿着佩刀,又气又恼,可他不敢发作,误伤的那人高声聒噪,血流了一地,伤的很重。
由远及近铮铮之声,破空而来。王贡带着十多人走到校场台子上,寒风袭来,吹得人都清醒了。
“谁来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为什么啊?你们是什么仇,什么怨,放火烧营房,拿刀子打架,伤同袍性命!”王贡冷声斥道,身上那股军将的煞气让不少人胆颤。
下首无人应答,王贡双眼一瞪,怒骂道:“一群软蛋!”
梁齐光上前一步,行礼道:“新兵不服管教,争弄起营房和军帐,一个新兵把营房顶上的稻草烧了,所以打起来了。”
新兵一片哗声。
谢恌喟叹一声正要迈步,萧平策却已然迈出,恭敬道:“威远校尉,虽有营房三十间,却还有五百兄弟没有住处,争弄营房和军帐是合理的交涉,并不是不服管教。放火一事,并没有确凿证据指向新兵,请校尉明察。”
牛蛮骂骂咧咧道:“怎么不是你们放的,我们会放火烧自己辛辛苦苦盖得营房吗?”
“我看就是你做的,看我们不顺眼烧了营房赶我们走!”
“连住得地方都没有,是看不上我们吧!”
“都是卖命的,谁也不比谁差,怎么老兵就高人一等了!”
几个胆大的新兵低声议论,立刻就有更多人发声。
牛蛮涨红了脸还欲再言,杜玉辅忙拉住他,连连摆手。
孙大江手拿长鞭狠狠地往地上抽,虎虎生风,震慑人心。“我看你们就是不服管教,想试试军鞭的威力,我保证让你们皮开肉绽,哭天喊地。吵啊,继续吵!”
孙大江这张脸,恶狠起来,真得吓人。
冷逵往四周看去,正好瞧见了营房上的赵瑞宁,低声告诉王贡。王贡看着营房上的一抹黑影,心生一计,温声道:“瑞宁啊,把你看到的事情原委说给大家听听。”
赵瑞宁施施然地从营房上飞下来,站在原地,双手抱拳行礼道:“牛蛮出手打新兵,新兵宋海拔刀自卫,误伤了陈献。”
王贡追问道:“是谁烧了营房?”
赵瑞宁喉咙一哽,沉声道:“是个新兵。”
“把放火的,拿刀的都找出来。”
赵瑞宁走到宋海面前,轻咳一声,他仿若未闻。
“出来。”
宋海目视前方,昂首挺胸地走了出来,只是那表情很是孤苦。
一个人面对狂风暴雨,强撑着绝不后退,是挺苦的。
赵瑞宁走到放火男人的面前,冷声道:“出来。”
吕宋抬眸,眼睛里噙着泪,甚是委屈。
又是一阵哗然,放火的真是个新兵。
王贡打量二人后,命令监军王寒收入监牢。
“你们争军帐,争到现在有什么结果?”
见无人吭声,王贡又骂道:“都是废物,饭桶!这么多活生生的人都能让死物难倒,让你们上战场,就是让你们去送死···”
赵瑞宁听着此话,甚觉有理。
“瑞宁啊,我看你欲言又止,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被点名的赵瑞宁心情郁结,闷声道:“比武。”
“不公平,我们都没练过武怎么打得过老兵。”
“就是,就是。”
赵瑞宁转身凝视着那嘈杂之人,狠厉道:“军营之中,强者为尊,难道弱小就不寻求上进,自甘堕落。如果是,你们也不配住军帐!”
鸦雀无声。
谢恌上前一步行礼,“我愿意接受比武。”
“我愿意接受比武。”
一声,两声,三声······
王贡面上全是笑意,大喝三声好,“比武确是为难那些不会武功之人,可谁生下来就会,你们来到了王家军,王家军便会倾尽一切教你们。”
“我给你们七天,七天后相信你们已会射箭,御马,角力!”
“边营比武,赢了地挑营房,挑军帐,封军阶!”
封军阶!军阶啊!
众人齐声应好,跃跃欲试。
王贡又严厉道:“今日边营闹事,人人皆有罪责,不罚不足以立军纪,不论新兵老兵围着大乐山跑两圈,现在,马上!”
老兵一阵哀叹之声,那一圈可是足足六十里,两圈是要了亲命啊!
王贡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柔声道:“瑞宁啊,你好好监督!”
赵瑞宁双手抱拳行礼,应承下来。
一阵喧哗后,大部分士卒不情不愿地离开了,一小部分留守边营。
“校尉,我现在就去审问那两个人。”冷逵忙道。
王贡笑骂道:“赵瑞宁把他俩供出来就说明不是内鬼,你还看不出?”
冷逵站好,似有所悟。
“装傻充愣,就这么不想和我待着?”
冷逵眼珠滴溜溜转一圈,“没有。”
王贡看着空旷的边营用老友的语气邀请道:“难得边营这么安静,陪我转转吧。”
两人亦步亦趋,王贡一件闲事一件趣事地说给冷逵听,冷逵心有芥蒂却不能发作,只得转移话题,疑道:“校尉,你为何拉赵瑞宁出来立军威?”
王贡笑道:“父亲说她聪慧,想试试而已。”
“那她,如何?”
王贡略一思付道:“比武能激发士卒斗志,勤勉练武,选拔出武力超群的能人,为我所用,我是满意的。”
“对她来说,我答应了她的提议,也就给了她一个隐隐高于士卒的地位。从今晚后,她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焦点,能做成什么事看她本事了。”
“聪慧不能轻断,分寸把握的不错。”
一个人若要成事,必将处于风口浪尖。
冷逵不以为意道:“比武是军营最常用办法,她应该是从阮君昭那学的。”
王贡垂下眼眸,笑而不语。
“我看这烫手山芋是不会回荒北了。”
王贡突然问道:“她能打赢王懈,你胜她几分?”
说到武功,冷逵不遑多让,自信道:“十分,我或许杀不了她,但决不会输。”
王贡暗自谋算,幽幽地笑了,冷逵看着那温和的笑却突生出寒意。
那个好奇王家军什么时候去救她父亲的女孩,就算拼劲全力也无济于事,可悲可叹。
大乐山这边吵吵嚷嚷,月亮悄悄地藏了起来,夜更黑了。
赵瑞宁知道大乐山一圈有多大,她调整呼吸,步伐,很快就落在队伍的后面。一个男人从她身边经过,手臂碰到她的后腰,抬头寻找却什么也看不到。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赵瑞宁被另一个男人重拳击头,眩晕地摔在地上,无数地踢打落在身上,她只能抱头躲避,挣扎着站起来。
可那群男人根本不放过她,变本加厉地踢打,辱骂。
“就这狗杂种害得我们吃苦,趁着天黑打完就跑。”
“大哥,她是个女的。”
“女的?真是个女的!”
“看她和王贡校尉一唱一和,莫不是姘头。”
“大哥,还,还打吗?”
大哥摆手叫停,俯身看着满身黄土的赵瑞宁,咧嘴佞笑道:“校尉敢在军营私藏女人……”
耳边又响起叫好之声,赵瑞宁恨意崩发,使出全身气力死死地咬住男人的耳朵,霎时满嘴血腥,趁其不备一个旋身翻了起来,怒打身下之人。
六个人围着赵瑞宁,黑夜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脸,但居中之人的怒火,直冲云霄的恨意,他们都感受的到。
一场混战,五个人撒丫跑了。
赵瑞宁抓住那个强爆她的领头大哥,单手掐住他的脖子。
冬天的夜晚,寂静无声,冰冷刺骨。赵瑞宁细细感受着从手上传来的脉动,一下两下三下,狂乱不止的心也渐渐平稳。男人的耳朵缓缓流血,染在她的手上,热热的,冷风一吹,又凉丝丝的。
赵瑞宁浑身一震,忙松开了手。男人宛若新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你放过我吧,再也不敢了,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赵瑞宁看着自己手掌上的鲜血,轻声道:“是你要杀我,是你要杀我啊。”
声音缥缈如烟,男人飞快地瞥了一眼,继续求饶。
孙大江牵着骏马,站在十步外,也不知道他待了多久,都看到了什么。
赵瑞宁看着男人越来越敷衍地求饶,冷冷一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