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诗的意思,众人一听便知,这是在讽刺杜秦做了姚家赘婿,连入杜家祖坟的机会都没有了。
父母辛辛苦苦的养育他一辈子,最后却为别人养老送终。
父母百年之后,只能在黄泉孤零零的哭泣。
古语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赘婿则连孝都谈不上。
在古代,无论是士族寒门,对于赘婿有很大的偏见。
史记中记载,赘婿,女之夫,比于子,如人疣赘,是馀剩物也。
意思是说,赘婿虽说是女主人的丈夫,但就像皮肤上的瘊子一样,多余而又让人讨厌。
赘婿一般没有什么家庭地位。
所有的大权都掌握在女主人手里。
外人看来,不过是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的工具,是真正的种马。
更何况像杜秦这样的寒门赘婿,自然更会让人看不起。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当赘婿的。
亭上众人本来就对赘婿有偏见,再加上杜秦又是寒门之子,更是偏上加偏。
当着女主人的面这样讽刺人家的丈夫,很是无礼。
姚青青本想出口阻止,只是,她的余光扫到杜秦已经走到了左近,完全听见了这首赘婿诗。
她便没有出口,倒想看看杜秦面对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办?
黄衣女子名叫叶菁菁,平素和姚青青关系甚密,当下说道:“赵公子,你这样说青青姐的未来丈夫,很是无礼。再说了,杜秦可没得罪过你。”
这位赵公子也是涂州的士族公子,名叫赵尧康。
赵尧康冷笑道:“招婿本是姚家私事,确实与我没有关系。只是这自古以来,寒门和士族极少通婚,虽然当今圣上极力提倡两族通婚,可真正有底蕴的世家大族哪会找一个寒门竖子为婿。”
这话的意思,自然是说你姚青青破坏涂州的规矩,又讽刺姚家是最近十几年崛起的家族,不过是暴发户,和他们这种百年家族是没法比的。
姚青青默然,她心中明白,这次强行招婿,已经破坏了涂州士族的不成文规矩,以后和这些士族打交道,不免会被人看不起。
赵尧康本是杨公子的朋友,杨公子痴迷姚青青美貌,一直穷追不舍。
作为朋友,虽然反对,倒也没有如此无礼过。
如今杨公子已经完全失去了追求姚青青的机会。
赵公子说话自然不如以前的那种温文尔雅了。
他如此做,有点喧兵夺主的意思。
姚青青心中委屈,心想:“如果爹爹还在世,凭他的英雄气概,怎会让你在家里放肆。”
她一意孤行,得罪了姚家的长老,不会得到姚家的什么支持,又如何再敢得罪这些公子哥。
只得一味隐忍,委曲求全。
另外一个公子叫杨天划,知州的独子。附和道:“不错,寒门士族,本来泾渭分明,如此通婚,确实坏了数百年来的规矩。”
两人的言外之意,自然是在说姚青青不该草率的就将一个寒门竖子招进来,破坏数百年来的规矩。
国有国法是没错,但坚守了数百年的规矩也不能说破就破。
姚青青没想到今天这二人如此咄咄逼人,这是在给自己找难堪来的。
她正自为难之时。
一个清朗的声音道:“这位仁兄,此言诧异,当今圣上仁爱,雄才大略,他主张寒门士族通婚,乃是高瞻远瞩的大智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黑衣公子自黑暗中向他们走来。
那公子略带病容,身体稍显瘦弱,却又挺拔如松。
带着一点书卷气,却又雄姿英发,明眼人一眼可以看出,此人文武兼修。
赵公子道:“不知这位怎么称呼。”
杜秦道:“在下姓杜,单名一个秦字。”
赵公子恍然道:“原来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姚赘婿,想必也听见刚才我做的这首赘婿诗,杜兄品鉴意下如何。”
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姚青青和叶菁菁两位女子看到了赵尧康的张狂表情,不禁为杜秦担心。
杜秦微微一笑,看了看赵尧康道:“我哪有资格品鉴阁下的大作。
以赵兄的才华,参加一月后的州试,考取举人功名易如反掌,他日参加省试,再作这一首赘婿诗,献给主考官,赵兄必定会金榜题名。
如果赵兄不想如此做,在下倒是可以帮帮忙,将赵兄的大作散布出去,他日主考官听到这首赘婿诗,定会大加赞赏的。”
此话一出,赵尧康顿时脸色一变。原来,省试的武主考官是张梁,他也是一位赘婿。
赵尧康身有武秀才功名,正要参加一个月后的州试,如果这首赘婿诗真的被传到张梁的耳朵里,他的前程岂不是毁了。
他们赵家虽然算是途州的大家族,可京城里王公贵族多如牛毛,他们一个赵家可连根毛都算不上。
赵尧康心中暗怒,他在途州都是横着走的主,什么时候被人威胁过?
他虽气势受挫,马上想着怎么找回场子,当下伸出手道:“赵某听说杜兄文武兼修,倒要亲近一番。”
赵尧康伸出手,自然是想和杜秦比试一下臂力。
武人见面,说是亲近,其实是暗里较劲。
杜秦岂会不知。
他断然拒绝道:“亲近一番就算了,我只喜欢女人。”
赵尧康冷笑道:“原以为杜兄是铁血男儿彬彬公子,却连手都不敢和赵某握一下,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姚青青心中暗骂,你如此喧宾夺主,又是哪门子的为客之道,她知道要比试臂力,不免为杜秦担心。
想要开口提醒杜秦,却想起自己如此相帮于他,反而会被别人笑话。
杜秦勉为其难道:“赵兄说的甚是,我改注意了,就和赵兄握个手吧。”
杨天划心中暗暗冷笑:“杜秦啊杜秦,你是不知道赵家碎骨手的名声吗?等一下有你好受的。”
赵尧康心中暗喜,自己奸计得逞,终于可以挽回局面了。
他暗暗运起赵家碎骨手,捏住杜秦的右手。
赵尧康表面不动作声色,跟杜秦称兄道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他偷眼瞧去,杜秦也跟他一样不动声色,甚至面色一团和气。
赵尧康心中冷笑,这种情形他见的多了,每一个和他握手的人,刚开始也是这副模样。
当下也不做声,全力输出,等着杜秦手骨裂开,惨叫出声。
只是,赵尧康越是用力,越觉得对方的手上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把自己的全部力量反弹回来。
赵尧康不信邪,又过了片刻,他已经如同强弩之末,并没有刚开始的手劲了。
在围观众人看来,赵尧康已经尽了全力,他们看到了赵尧康脸上手臂上青筋暴起。
再看杜秦,那双手细长且白,似乎一握就断,可无论赵尧康怎么发力,杜秦的手如同泰山一般无法撼动。
杨天划心中暗惊,这个杜秦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赵尧康可是捏碎了好几个得罪他的人的手骨。
却从来没有见到他这么吃瘪过。
杜秦笑吟吟道:“赵兄,这样站着似乎有点累,不如我们坐下说话。”
赵尧康满脸通红,如今他是骑虎难下,哪敢开口说话卸了真气。
趁着杜秦说话,他急忙催动内力,又一次捏起来。
原以为杜秦说话,卸了真气,他便可得逞,可事实并非如此,还是和先前一样。
此时,杜秦又人畜无害的笑吟吟道:“赵兄,亲近够了,该休息了。”
赵尧康只得勉强应允道:“如此甚好,杜兄果然好功夫。”
话音未落,赵尧康突然闷哼一声。
众人被他吓一跳。
原来杜秦趁着赵尧康说话之际,用力捏住赵尧康的手。
赵尧康反应不及,手骨之上传来剧烈的疼痛。
杜秦急忙赔笑道:“赵兄见谅,在下功力浅薄,一时没收住。”
赵尧康吃了一个闷亏,满脸怒色,哼了一声,并未发作,默默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姚青青吩咐下人给杜秦备了位子。
杜秦好不谦让的坐在了姚青青旁边。
杨天划看到如此场景,心中不免打翻了醋坛子。
武的不行,只有来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