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远郡边城,丰衣城。
大街小巷皆是命算高手,除去这些平日的“世外高人”,有几桌当街对弈的棋局便是其中清流了。中道大街上,装神弄鬼的叫嚷声盖过其他的叫卖声,久而久之,做其他生意之人也就少有叫卖声。
景月故意绕开城北入口,自西门入城,可惜还是逃不掉这座丰衣城的风土人情。
周二福听得心动,看的眼热,跃跃欲试。
景月嗤笑道:“想试试便去,这么多骗子中,说不好真有一两个活神仙呢!”周二福深以为然,虽是手伏双刀,此刻配上好奇作态,倒像是挎着两把破刀的孩童。
景月不去管身后的周二福,悠闲地走在街上,心中难得长舒一口气。他自嘲道:“我以剑作拐杖,破鞋踏人间,也算得上是游戏人间了吧!”
一声大喊蓦然传来,一个身形瘦削的身影直直撞进他的怀中,连带着一支着新墨的布幡倒在当街,景月侧身躲过,伸手去拉,入手间却只有一只宽大的袍袖,那显然撑不起宽大道袍的身子直直跌倒在地。
“抱歉抱歉。”那人嘴上喊着抱歉,身子倒是灵活,一手撑地,身子骤然立起。“小道这急急忙忙的性子让您见笑了。”
景月微微一笑,没有在意,正要继续前行,双眼却忽然被那染上些许尘土的新幡吸引。
其上写着“每日三卦,每卦百金。若是有缘,分文不取”。他看着那自称“小道”看上去却已有“不惑”之年的中年道人,忍不住问道:“先生客气了,不如看看我身后这小兄弟是不是您的有缘人?”
中年道人听到有人要骗卦,眼神警惕起来,可想想自己撞人在先,又有些理亏,刚好今日睡过了日上三竿,此时还未开张。随即说道:“小道今日还未开张,二位若是赏脸,便由贫道给这位小兄弟算上一卦。”
周二福不去纠结自己是否是那布幡之上的有缘人,只是听到有不要钱的卦,先是担心算得不准,后来也不去计较,兴致勃勃冲了上去。
中年道人,在路边随意找了块身后的空地摆下摊位,心中也不再去纠结自己刚刚想去的那块每日摆摊的风水宝地。“小兄弟请坐。”他指了指刚刚摆正的一座小木墩。
周二福,摘下辰刀和柴刀,紧了紧腰带就势坐下。景月杵着生锈铁剑站在一旁看热闹。
“请问这位小兄弟想算些什么?”中年道人捋着下颌上的山羊胡慵懒问道。
周二福狐疑地看着身前道人,心中发毛,这人怎么一点都没刚刚那些算命的高人仙风道骨,一身道袍也是破破烂***我们俩人穿着也是不遑多让,真的准吗?
他想到这里,随即说道:“道长就算算我想算什么吧?”
中年道人皱了皱眉,打量着眼前这两个年轻小伙子,腹诽着:“这二人不是准程来砸我摊子的吧?握着一卦百金呢,就这样问卦?”他右手拇指灵动地按在指节之上,“梅花占”入微,忽然他的眉头一皱,抬头看看站得笔直的景月,又看看一脸好奇的周二福。强自咽了口唾沫,方才开口道:“想来是算何时求得那黄白之物吧!”
说完,一脸得意的笑,好像断定自己算的很准。
景月眉眼更弯,笑容不减。
“道长算得极准。”景月夸赞着,拍拍周二福的肩膀,示意他继续。
周二福翻了个白眼,继续道:“我想问这世间有没有生白骨活死人的灵药?”
他此言一出,直奔主题,那中年道人眉间越发舒展,只是不曾笑出声,看上去倒有些和善。“世间灵药千百种,活死人生白骨之灵药自然存在。”
周二福眼睛一亮,“在哪儿找得到?”
中年道人捋了捋山羊胡郑重其事道:“那等仙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闻?”说着便开始收拾摊子。
景月茫然,周二福抢先开口:“如何去天上取药?”
中年道人叹息,“小兄弟,我今日的三卦已经算过了,若还有事,明日再议可好。要知道活着就好,何必执着了!”说着,扛起布幡,另一只手抄起地上的木墩,扬长而去。
中年人刚刚迈出几步,忽然寒风凛冽,杀气阵阵。街上的道士感慨阴风阵阵不宜占卜,皆是收摊离去,卖吃食的看着街上行人渐少,又不知何时便会下起大雨,也都纷纷离去,此时竟然剩不下几人。景月眉头微皱,手中剑颤鸣。
迎面走来一袒胸露乳的大光头,在这初冬之际尤为显眼,身上的单薄白衣已经有些发黄,头上清晰可见的戒疤看起来倒像是胡乱点上去的。景月目力惊人,那头上的六点戒疤历历在目,他在三仙岛后山读书人那里阅览过这幅图,这是南斗六星,他也早就认出了眼前的大和尚正是几次差点取走自己性命的慕雨阁笑面佛。
看来江湖传闻尚不可信,那位钦差大人薛凌旭不是已经将慕雨阁的气焰打消下去,甚至活捉了寒月冷霜秋和火灵王冷烈吗?不是江湖上苟延残喘的慕雨阁已经不足为惧吗?可眼前这位笑意不减,杀气愈盛的不正是其中最大的杀手。与他相比,“寒月”和“火灵王”不就只是慕雨阁的两个娃娃。
“慕雨朝尘,景施主,我们又见面了!”记得上一次目睹景月被大蛇生吞,必死之局,他虽受重伤却也算是安心离去。可此刻见到了传闻中死而复生的景月,心中没有愤怒,只是想着这一次一定要把他的头拧下来才作数。
景月默不作声,左手持剑,右手用力一推一脸茫然的周二福,“快走!”
周二福还想说什么,却发现一向嬉皮笑脸的景月此刻神情严肃,左手剑已经交到右手。
看着迟迟不动的周二福,景月大喝一声:“滚!”他不知道为何是慕雨阁先找到自己,但是既然已经发生,便容不得他细细追究。
周二福拿起双刀,头也不回快步离去。
笑面佛哈哈大笑,胸前新挂的佛珠随之颤动。
“你走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