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桀桀怪笑,“你不用试探了,我怎么会知道这等隐秘。就算是殿主也未必知道。”
杨元亭长舒一口气,冷冷道:“那你这次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黑衣人用宽大的袍袖遮住嘴巴,黑巾微微扬起,喝了口茶水,答道:“来告诉你,你派肖任川找来混淆视听的山贼已经暴露,那个蠢贼更是当着众人的面交待了是肖任川让他这么做的。”
“那现在那些知情人应该已经被灭口了才是?”杨元亭语气平淡,丝毫听不出惊讶。
“是吗?你们锦衣卫护送饷银的那个领头替罪羊就是传闻中已经死去的景月。我的手下可是好好听了一曲平湖百晓生都称赞的‘闻雨净尘’曲。”黑衣人满意地看着微微动容的杨元亭继续道,“六扇门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居然让景月扮作活捉景月的人来你们六扇门任职。说好的朝廷钦犯,没想到到头来居然也是朝廷的狗。你已经被朝廷盯上了,锦衣卫总指挥使,位置堪忧呀!”
“要不是你们这群白痴搞出抢劫军饷的戏码怎么会有这么多事端,每年从军饷中克扣出的银两已经十分庞大,你们就是永远不知道知足。如果只是想来和我讲这些,那我记下了,你可以走了。”杨元亭面色恢复如常。
黑衣人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他一挥袍袖将身后石凳上的灰尘吹走,坐了下来。“我已经去西南君家让他们将魔兵妖魂送到万剑山庄吸收龙气,至于君无言的下落我也已经知晓,妖魂我会亲自去拿回来。至于你,上头下达了明君的意思,让你去将万剑山庄新铸的一把剑带回来,听说那把剑将来会成为新的名剑,造诣绝不在当年让万剑山庄声名远播的名剑‘溢彩’之下。”
杨元亭听罢,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黑衣人:“为了一个不知道领头人是谁的组织隐姓埋名,值得吗?你该知道君家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你不过是一个贫寒人家出身的浪荡儿,居然也敢对我指指点点。有什么值不值得,天阴殿对我有大恩,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黑衣人说着,突然眉头一皱,将手中的茶杯掷出,茶杯带着磅礴劲力直指不远处的墙头。一直扒在墙头上将身体悬在另一侧的景月暗道不好,他松开手便可以躲过茶杯,但他清楚茶杯中的水也蕴含劲力,一定会让茶杯在自己头顶炸开,到时候非让茶杯碎屑打成筛子不可。
景月想到这里,双手用力一按墙头,身子飞起,抽出腰间竹箫,手腕一旋,波起一道罡风将茶杯卷在其中,霎时间,茶杯已在罡风中旋转了十几周,杯子碎裂,碎屑静静落在地面上,景月也随之落在了院子里。
三人六目对视,景月用脚踢了踢脚下的茶杯碎屑,尴尬笑笑。
“两位继续聊,我刚来,还没听明白说的什么。”二人并未搭话。看到二人惊怒的神情,景月暗道一声不好,拔腿就跑,却听到庭院四周响起了一阵阵仗极盛的狗吠声。
黑衣人脚尖一点,消失在了庭院中。景月正想仿效,却发现杨元亭的绣春刀已然出手,“小贼,领死。”
景月下意识以箫作剑挡住迎面劈下的绣春刀,身子后撤。竹箫上立刻留下一道劈砍的印痕,痕迹极深,力道再大些,怕是这支竹箫就要破音。
景月低斥一声“野蛮”,身子微动,“移花接木”施展,人已经出现在十几丈外的镇抚司后门。本以为已经脱身的他,见到正在门口等着他的数十只恶犬,一阵头大。每一只凶狠的恶犬身后都有一位专门牵狗的锦衣卫,为首一人手中拿着一根鞭子,正在一脸冷笑地盯着景月,“小兔崽子,进了镇抚司还想全身而脱,问没问过你狗三爷的五十条猎犬。”
景月看着后门大开,却一紧被人和恶犬堵得严严实实。他回身看去,杨元亭早就领着数十锦衣卫自后面包夹过来。其中一人看到景月,眉头一皱,突然说道:“郝南正,京东试百户郝南正?”
杨元亭看了一眼本应该在前门看守却因小乞丐闹事同队锦衣卫前去追赶而造成人手不足临时换下来的手下,“你说的是他?”
那人见总指挥使大人发话,赶忙壮了壮胆子接道:“回指挥使,他就是来自六扇门靠活捉景月功劳入职京东锦衣卫的郝南正。”
杨元亭哈哈大笑:“郝南正?入职锦衣卫图谋不轨,本应押送军饷前往东海郡曲城,竟勾结匪徒截获军饷,如今又出现在我镇抚司意图窥听机密。”他看着一脸淡然的景月心中微怒,大身道:“给我拿下,生死不论。”
说着,转身退开,那份从容好像已经吃定了景月。
他确实该有这份从容,他的得力手下狗三爷手下的五十只猎犬是镇抚司花费无数银两训出的精英,狗三爷曾笑言这些身披轻甲口含钢牙的猎犬放在战场上,如果运用得当一犬顶得上十名步卒,再加上一旁还有近百名他亲自督训的京中锦衣卫督战。别说一个小小的景月,就算是地藏经高手也别想轻易脱身。
至于这位化名郝南正的景月刚刚藏身墙后偷听,他不吃惊门口的守卫和镇抚司内严密的巡防没有发现他,惊讶的是他和黑衣人两位晋入玄宇境多年的江湖一流高手竟是毫无察觉。刚刚的谈话放在外界无一不是惊天秘密,无论他刚刚听到多少,今天他都不能活。至于六扇门的追责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来自六扇门的人犯下这等罪行六扇门本就腰被牵连,别说六扇门来追究他,他还要在杀了景月之后先去参上六扇门一本。
景月心疼地抚摸着竹箫上刚刚被杨元亭的绣春刀砍出的痕迹,虽然只是阳关道路旁随处可见的竹子,可是毕竟经过他的手成了一支箫,多少总是有些感情的。有心吹奏一曲比“闻雨净尘”曲更加玄妙的“写雨弄尘”曲子来让这些恶犬感到片刻的安宁和身体的束缚,可是吹奏总要起势,此刻可是面对面的较量,他的竹箫估计还没放在嘴边就要被这些猎犬撕成一顿美餐。体内的真气也被刚刚躲避巡防锦衣卫和杨元亭施展的“移花接木”掏空,此刻除了满脑子下意识蹦出的应对招式,这副身板更像是一个柔弱书生。
他看着眼前已经作势前扑露出钢牙的猎犬,气势一弱,请求道:“你们可要咬的轻点呀,若是咬重了,我一紧张,肉可就崩紧了,就不好吃了。”
杨元亭看着油嘴滑舌的景月不晒一笑。他正想提醒那些猎犬快动手,却发现五十只猎犬忽然如临大敌地向着他这边跑过来,速度极快力道极大,将牵着他们的锦衣卫扯得险些跌倒,狗三爷也是一愣,赶忙跟上队伍向着杨元亭这边的几十人靠了过去。
景月看着刚刚还被堵得水泄不通的后门此刻空无一人,他走上前将大门推了推,显得更为敞亮,看着外面的小巷中站着三名秀色可餐的女子和一只在白日本该一身雪白鲜亮毛发的黑猫,他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回头冲镇抚司中的近百人和五十只训练有素此刻却不敢上前一步的猎犬们微微一笑,“你们再不拦我,我可要走了。客人要走也不知道送送,真是没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