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冷清稍有外来人的江兴郡,今日迎来了它的第一位客人。
那架小轿子伴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入境,两位轿夫,另外两位看上去该是管家和武师。路旁玩耍的孩子们远远投去羡慕的目光,低声猜测着轿子中是不是去乐然书院或梦兮书院求学年轻公子,毕竟外来人大多都是要到那里去的。
那地方住着的可都是读书人,孩子们虽读书少却也深知,只有读书才能走出这里,离开这个已经多少年没有生气的江兴郡,去外面看看中原繁荣的地方。可他们穷,即使是那两座书院从不要他们的学费,可饭钱总要掏的。
忽然一个孩子蹦蹦跳跳脱离了孩子们的队伍,跑到轿子前,大喊道:“公子是要去乐然书院吗?我认识,我可以带路的。”他睁着灵动的大眼睛,指了指一个方向,看样子是在说乐然书院就在那边,离这里不远的。
梅大梅二面色不善地看向孩子,听到轿子中传来几声扣响,于是慢慢放下轿子,警惕地站到两边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呀?”朱宇的声音传出,帘子也随之被掀起,他走下轿子展了展身上的袍子,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我叫虎子,原来您不是读书的公子,那一定是书院的先生吧?”虎子虽是在询问,眼睛里却透着自己洞察一切的神光洋洋得意。
远处的孩子们看到这一幕,也都围了上来,看热闹。
“对对对,我就是要去乐然书院当先生的。”朱宇开心地附和着。
“那您一定有大学问,乐然书院的先生们都有大学问。”孩子群中一个孩子兴奋地说道。
朱宇看着围上来的孩子们,又看了看远处的炊烟,料定这些孩子便住在附近。
“学问还是有一些的。”他故作得意地拍拍肚子,“都在腹中。”
孩子们开心地叽叽喳喳,好像和先生多说两句话便能得到许多学问。
看着远处的炊烟渐渐散去,朱宇笑道:“快回家吃饭吧,一会去学堂迟到,先生要打手心的,说不准哪天你们还要来乐然书院听我的课呢!”
他话音未落,孩子们一片死寂,静的如同一汪死水。有些更是张大嘴巴看着他,有不解,有忧愁。
虎子开口道:“我们没书念,只在家中听父亲闲暇时教我写几个字。我现在,嗯……”他说着忽然开心地掰起手指。“我已经会写王小虎三个字了,那是我的名字。”孩子们听到这里,有些也在掰着手指,有些却低下头不说话,显然是一个字都不认识。
朱宇眉头微皱。“这附近没有私塾?邻近乐然书院十里方圆竟无私塾?”
“听父亲说起,十年前还是有的,只是后来都渐渐没落了。”虎子怕这位外来的先生看清了江兴郡的读书人,忽然大声嚷道:“父亲说,十几年前,江兴郡书院私塾遍地,人人有书读。将来也一定是这样!”他说着说着,笑了起来。“一定是这样,我的孩子一定也会成为读书人,就像那位凌先生一样。”
朱宇身体剧烈一震,那声“凌先生”像是一柄铁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梅大梅二看出他的异样,赶忙上来扶住他摇晃的身体。
朱宇挣开二人,顾不得华贵的衣物触地沾染泥土,蹲在虎子面前,温柔道:“虎子,你说的凌先生是哪位凌先生?”
王小虎嗅着眼前这位先生身上好闻的香料味,知道那是不属于这里的味道,所以他更加疑惑难道眼前的先生也认识凌先生?
“父亲说那位先生叫凌居。”他说着,嘿嘿笑起来。“凌先生就像天上的仙人一样,长得俊俏咧,我家里还有他的画像,父亲常常望着画像发呆,定是仰慕凌先生的容貌气度。”
朱宇鼻子一酸,转过头去,睁大双眼,良久才转回来,看着虎子。“虎子,我们五人行路太远有些倦了,能否去你家休息片刻。”
虎子开心地点点头,转身叫嚷着给他们带路。
朱宇起身跟在虎子身后,嗅着江兴郡的尘土气息,微笑浮上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