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幽道旱灾尘埃落定,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恢复着。
一众灰衣逍遥衫的观星监修士,兵分两路。一路回了京城,坐镇龙脉,另一路则奔赴本该更早落定尘埃的南阳郡,原因无他,是国师宋珧身旁的童子心有所感,南阳郡东海边龙气重启。
在景月失踪后的几天里,无数不速之客悄然涌入南阳郡。其中有慕名而来的江湖游侠儿,有走过大江南北自认为是江湖人的富商,更有各派的位高权重的长老,首座,护法,或是正派或是邪派。
原因亦无他,只因前往武当“拜访”的各路人马并未如约回到各自门派,全部悄然消失,就像曾经在南阳郡失踪的各派长老一样。
一事未平一事又起。
……
在南阳郡同江南道的交界处,一行逃亡而来的富商带着众多家眷和大队马车跨过江南道境出现在南阳郡的地界上。两地情形正是互相虎视眈眈之时,此时跨境是极为敏感的。
也不知道那队富商队伍花了多少银两买通了两地官员才搭上这座大桥得以顺利过关。
一位眉清目秀的公子哥在队伍过境后迅速带人离开了队伍,与他们一同失踪的还有几个队伍中的知情人,这几个人的宿命大概便是荒野里喂了野狗吧。
几人步伐轻盈,带着各自的兵刃迅速蒸发在树林中。
“小姐,我们这次去海边是不是又要碰到那个景月呀?”摘下斗笠露出清秀面庞的七巧询问着身旁的自家小姐。
一身男装,英眉倒竖的晴川细雪淡淡“嗯”了一声,步伐不减,身后一众逐日国武人恭敬跟随,腰间的细长佩刀机具逐日国风格。江南道的匪患有逐日国高层暗中支持多半是真的了。
……
夜深,东海之上,一僧人双手合十,身披袈裟,脚下踩一木棹,面上附一银色面具,面具之上一点寒星,甚是夺目。木棹如船般自行游动,远远看去,僧人的身形已经消失在大海深处。
身材魁梧一身长袍的年轻人远远望着消失在海洋中的僧人,嘴角难得噙出微笑。
“武曲僧人倒是快,我巨门落后一步了。”他的面庞在月光下显出坚毅,只是还没看清便被一张银色面具遮住面庞,面具之上银光流转,六颗暗色星辰隐晦,唯独属于他的那颗熠熠发光。
……
蜀中郡唐门。
近来的离幽道大旱多多少少也影响到了这曾经的正派八门,没落多时的唐门虽仍是蜀中的土皇帝,把持着兵刃、暗器以及药材、走镖的多项买卖,可这一闹也算是元气大伤,让唐门的高层隐约感受到这种安然的生活应该做出一些改变了。
之前让唐家内门小辈唐越出现在万剑山庄的武林大会上也算是走出蜀中郡的布局之一,如今的龙气多次出现更让唐门舍下巨款去天机宫觅得天机,得龙气者得天下,何为龙气他们不知道,但也许正是他们的捷径,目睹整个武林为龙气而动,唐门家主也不肯继续沉默。
家主唐正一身红袍端坐内门议事大堂,望着面前自那件事后便一蹶不振的长子唐展,跃跃欲试的次子唐延和笑意盈然待人和善却城府极深暗藏心计的侄子唐沉。
“你们怎么看近来的龙气之事,当真有天机宫所言的那么神奇?”
次子唐延抢先开口道:“既然整个武林都随之而动,我们若是落在后面是否会错失先机。既然已经让小越出现在万剑山庄,便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不如就去掺和掺和,天机宫不是说所谓龙气机缘出现时我们自然会知其所指吗?”他口中的小越正是曾先后出现在万剑山庄和乾门村雾阵的唐越。
唐沉看了看神情郁郁无甚斗志的大哥唐展和拼命想要表现自己以坐实准家主继承人位置的二哥唐延,手中折扇不由握的紧了些。
大哥唐展本就在武道之上资质平平,后又爱上天阴殿鬼姬与其生下一子唐幽雨,落下了勾结魔道的罪名,被唐家排挤,从此终日饮酒,郁郁少言,见到人只是傻笑,致使唐门的仆役也少对他有太多尊重。
二哥唐延自那之后成为了唐门下任家主的唯一继承人,本身又是玄宇境高手,在老家主上了年纪后,理所当然掌管蜀地唐门的大小事务,私下里已经有了少家主之称。
而自己,作为唐正的侄子,唐门家主二弟独子,承蒙唐正关照,掌握蜀地生意账目,隐约成为暗中制衡唐延的角色,此刻开口必被唐延认为自己在插手他这位“少家主”所做决定,以后的日子可就苦了。
想到这里,他开口道:“二哥所言有道理,二哥执掌蜀地事务多年,一定最为了解唐门发展到底需要什么,小弟看好二哥的想法。”
唐正见次子和侄儿的看法相同,微微点头。眼角余光瞥到一旁醉醺醺的长子唐展,冷哼一声,愤然道:“没出息的东西。”
说完,举步离开议事大堂,不想再见到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走出门的时候刚好瞥到一旁偷听一身破衣烂衫像个乞丐般的孙子唐幽雨。他的眉头不由更皱,看上去很不高兴。
唐幽雨赶忙赔笑,向爷爷唐正问安。
“你莫要学你爹那样,以后做个对唐家有用的人!”
“是,爷爷!”唐幽雨说着,转身一路小跑跑开了。
刚刚跑出宅院刚好撞到一位少女的身上,她茫然地抬头,看到是姐姐唐颖,不好意思道:“姐姐好,弟弟唐突了,不小心撞到您!”
唐颖听到这番话十分受用,伸出手摸摸躬身弯腰毕恭毕敬的唐幽雨,“傻弟弟跟我客气什么,我父亲在里面吧?”
“是的。”唐幽雨微微抬头,发现唐颖姐姐最自豪的那位弟弟唐越也在一旁,于是赶忙点头致意。然后迅速跑开了。
唐越望着唐幽雨远去的身影,看向身旁的姐姐唐颖。“姐,这就是小时候你一直保护的那个唐幽雨?”
“是呀!这傻小子受大伯连累,在内门总受欺负,就算他是唐门主家之后,也避免不了受排挤。”
“哦。”唐越点头,忽然疑惑道:“那我怎么很少见到他?近来更是许久不见了!”
唐颖笑笑,“还不是因为你都不去拜访爷爷,他早就和爷爷一起住了,大伯每日在外烂醉流连烟花之地又不回来住,那处宅子早就让唐门没收了。不是姐姐说你,你就算在替唐门行走江湖,回到唐门也记得去看看爷爷。”
“过节的时候也不曾见到他。”唐越辩解想要证明并非是因为自己不去拜访唐正才见不到这位至今不知是该叫哥哥还是弟弟的唐幽雨的。
唐颖的神色蓦然黯然了些。“他是不能上家宴圆桌的,父亲不许,大伯也不回来。唐家没几个人肯承认他的身份的。唐幽雨,唐有余,多好的寓意,可听得多了,却感觉像是在说他有些多余。”
唐越不再多言,只是心中有些触动,这位唐幽雨大概比看上去更加可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