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拜访他?斯卡罗站起身,坐在床铺上的人却又立即拉住了他。
“会不会是神父?”水管工瞟了一眼小屋的木门,可是就在几分钟前他才刚和教堂里的神父与修女们见过面,有什么事情完全可以在那个时候就告知他。
况且教堂里发生的事情往往都与他这个外人无关,除非神父亲自前去了那座实验室,发觉里面的玻璃装置基本上都遭到了一定程度上的破坏……斯卡罗抬了抬自己的手臂,对方攥的很紧,似乎在门还未被打开之前,库劳德就知道门后拜访者的身份了。
“怎么了?”无奈,斯卡罗重新蹲回了床边。
然而和魔鬼库劳德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能自由行动的男人却几乎和他同步地展开了行动,枯楼的脚步声很轻,不过控制声响却不妨碍他迅速走到门边。
男人五指张开贴在木门上,手上戴着的几枚戒指散发出微弱的金色光芒,随即木门逐渐变得虚幻且透明,斯卡罗也因此看见了门后的景象。
什么人都没有。
水管工感到惊讶,嘴巴微张,可他想不出该怎么形容自己的这种心情。
“一个简单的小把戏。”枯楼冷哼了一声,“我们感知到了灵力线的存在。”
灵力线周围还出现了丰裕的灵力源,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这两种事物都很重要,却一点也不容易获取。
他们正在面临一个陷阱,枯楼心想,用灵力源作为诱饵的陷阱,而他还不清楚布置陷阱的人是谁,可心里却已经出现了情绪波动:他非常需要能利用的灵力源。
“什么东西?”水管工表现出了他的困惑之情。
“一种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概念。”枯楼放下手,木门顿时恢复了原状,不再呈现半透明的、能让里面的人观察到外界的状态。
“那种东西,对你很重要吗?”水管工再次站起身,魔鬼已经放开了他的手腕,似乎危机已经得到了解决。
枯楼张了张五指,中肯地给出了回答:
“它能够帮我改变自己的处境,无论何时何地它都很重要。”
“对于他……”枯楼将目光投向床上的另一个自己,“对于这个‘我’,它们更加被需要了。”
“那么……”
“可是,我们现在不能出去。”能在里世界中掌握灵力源的又会是什么样的人?这里不含灵力的世界,能将灵力源设计为诱饵的只有像他一样、条件还比他好上许多的外来者。
——从“第二世界”进入这里的外来者。
他们需要等到B-4348回来。
“没办法。”枯楼轻叹了一口气,如果这位号称想要帮助他的救济者还没能进入古堡,他打算让对方回到这儿。
但要是阿古拉成功地带领救济者深入树林、找到了古堡,在有魔法禁制存在的条件下,B-4348兴许要等到发现古堡秘密后才能得到返回的机会了。
借助B-4348留下的本命武器碎片,枯楼试着展开了一个最简单的传音魔法,它需要的灵力消耗极少,不会对灵力源造成令人心疼的损害。
咚咚咚,木门又被敲响了,枯楼顺手按了上去,可敲门者却还是不见身影。
“很遗憾。”几秒之后,枯楼转向木屋的主人和另一个自己,传音魔法没有得到目标人物的回应,想必古堡的魔法禁制一定完美地发挥了它的效用。
但就在他想要解释自己下一步打算怎么做的时候,惊恐的神情同时出现在了木屋内另外两人的脸上。
枯楼短暂地欣赏了下自己恐惧的表情,随后循着二人的视线望向被自己透明化的木门。
他先是看见了一张满是暗红液体的脸,思维停滞了一瞬,目光下意识地往下移,发现门后的那位浑身是血的来访者实际上正用他的额头抵在自己的五指之间。
枯楼本能地缩回手,同时倒退了几步,木门也随之将视觉噩梦抵御在了它的身后。
目光移向屋内世界观与他们不一致的水管工人,斯卡罗早已经有些站不稳了,但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让惊恐的叫喊声从喉咙里爆发出来。
枯楼伸手向前,将山寨雷泽尔创意的、在某种意义上有效到令人动容的“清醒”符号远程刻在了水管工的衣服上。
斯卡罗瞬间感觉自己的脑海中下起了一场暴风雪,所有的思绪先是被冻结然后又被疯狂的破冰船碾过,最后,他哆嗦着吐出了一口气,浑身瘫软地倒在了床边。
“刚才、”可怜的水管工气喘吁吁地说着,“刚才、那是什么?”
一只从地狱前来索命的魔鬼?他感到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在回来这里前先去看望一下母亲,临死前也不会留下遗憾……
“我……不知道。”枯楼也惊魂未定,可要让他回忆起方才究竟看见了什么,意识海洋中却一片空白,刹那间形成的恐惧心理制造出了记忆的漏洞。
“我应该见过比那家伙还要恐怖的事物。”他为自己也画了一个“清醒”符号,“还在上学的时候,在生物实验室里……在车祸现场……在葬礼上……”枯楼摇了摇头,“刚才只是大脑没能反应过来,我应该是被你们的反应给影响到了。”
如果不是看见了另一个自己脸上的惊恐,他觉得自己也不可能失神成刚才那样。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枯楼看向床上的自己,“你也一样,他是我们的一个熟人!”
一个认识的人——但又是谁呢?来自“第二世界”,是“黑”一侧的掌权者,还是“纯白”那边的狂信徒?在破坏了世界树的残骸后,他这个不称职的二把手几乎把两个阵营都得罪了,门口令人战栗的家伙有极大可能是敌人。
除了酷若和数字君外,枯楼并不认为还有哪个“朋友”会跨越世界前来寻找自己。
“你的,熟人?”斯卡罗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会进来杀了我们吗?他看起来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我还没有想起来他是谁呢。”枯楼揉了揉太阳穴,他恢复的记忆中没有包含太多“第二世界”里的人际关系,尤其是最后按照“贪婪”的提示寻找魔法符号时展开的那段旅程,所有的交流往来都仅仅停留在了“认识”这一阶段。
“那我们需要开门吗?”斯卡罗心情有些疲惫,仅管暴风雪还在他的脑海内呼啸。
门外还是没有动静,枯楼也不想再一次让它变得透明,他的手心里现在似乎还沾染着血的气味,即使他并没有真正触碰到对方的头。
正当枯楼打算回复一句“再等一下”看看后续情况会如何发展时,他又一次地感知到了潜入小屋的灵力线。
它们贯穿了他的身体,将他与周围所有的他都串连了起来,几乎是同时——消停了很久的警告声突兀地回响在他的耳畔。
他分明还没有真正接近那座古堡!
枯楼捂住耳朵,同“濒死体验”发生时的情况一样,这样的做法并不会令他感到好受。
他挣扎着弯下腰,双腿的膝盖触碰到了地上,身体也随之尽可能地蜷曲起来。他用双手抱住头部,手臂使力仿佛打算把自己头部的器官们全数挤压出来。
“喂……”好不容易恢复镇静的斯卡罗又一次被吓到了。
可是……枯楼意识恍惚地抬起头,床上的那个自己并没有产生这样的幻觉,和斯卡罗一样正用惊愕的神情盯着他。
等等——枯楼努力地让自己接触到灵力线的边缘,它链接了周围全部的他,甚至能让他看见身处古堡中的那些自己——他们被树木们遮挡住,他并没有能力看清具体的情况。
“一个……”失神间摸索到木门边上,戴在他手中的戒指又一次地放出了光芒,“两个……然后是……”
枯楼直接拉开了木门,未得到提醒的另一个他与斯卡罗显然都对这一行为表示不解,以及本就持续已久的惊讶。
“第三个我。”
另一个灵魂分身——对方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也不会刻意去提起这件事。
“洛桑。”门外没有另一个他,早就感知到这一事实的枯楼勾起嘴角,他终于回忆起了某位掌权者面向大众的那个名字。
天上黝黑的太阳莫名地令他感觉刺眼,视野中黑色的部分似乎也突然间增加了许多。枯楼感觉自己的动作跟不上想法,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倒向了门口浑身染血的掌权者。
洛桑伸手扶住了他,小心地没让自己的血沾在他们二把手的身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回响在耳畔的声音逐渐平息,思绪得到重新梳理地枯楼适时地表达出自己的困惑。
他自认为和洛桑的交情还不如拉尔夫、龙芪和卢格,他们之间还因为加拉帕戈斯产生过矛盾,最后他还为了镣铐上的魔法符号而释放了那位神明使徒,应当说是与这位“黑”一侧的掌权者交了恶。
“那些声音……”枯楼感觉对方扶着他走进了斯卡罗的木屋,“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