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都是远远地看,现在距离近了,楠枝的样貌便更加清晰地展现在了她的眼前。
尽管楠枝的穿着打扮,都是一等丫鬟平常会穿的戴的,可这些平平无奇的衣裳首饰,穿戴在她的身上,却有了另一种不同的风韵。楠枝的眉眼细长,鼻子小巧,略有些的薄的唇角即便不笑也是微微上翘着的。
女子的眉眼一旦过于细长,便会无端生出一副刻薄之相,可这样的样貌生在楠枝身上,非但不会令人察觉到任何一丝刻薄意味,反而会令人觉得她有种说不出的温柔风情,她的妩媚,也不是风尘女子那种轻挑的妩媚,而是另一种惹人怜惜的娇弱风情。
有这样一副好皮囊,和这举手投足之间藏也藏不住的娇弱,这也难怪百里昔年也会动了色心。
见百里秋水含笑望着自己,却不发一言,楠枝的心里无故便跳了一跳,心下隐隐有些发慌了起来。
“三小姐,您……可是要让奴婢去做点什么吗?”
“哦,这倒不是。”百里秋水笑着挪开自己的视线,语气平和,“我只是看你长的很好看,你一进来,我这满院子的丫头都让你给比下去了。后天可就是周大人要来提亲的日子了,到时候我们两个人免不得要见一面,到时候你可不许把我的光彩给压了下去啊。”
楠枝神色有些迷蒙,随即连忙摇头道:“奴婢不敢!三小姐原本就比奴婢要天生丽质的多,谈吐举止上奴婢更是不能跟三小姐比,奴婢压根就连和小姐比较的资本都没有,三小姐这么说,可真是抬举奴婢了!”
“我就知道你是个乖巧的。”百里秋水脸上的笑意仍旧温和,“快点起来吧,我向母亲借了你来,是让你来给花琼做帮手的,不是让你跪在这的。”
“是,奴婢知道了。”楠枝心下微微一松,站起身来。
百里秋水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你虽然是从母亲的房里,到了我这儿当差,可你的月钱还是按照在母亲那里的份额领,还是会跟以前一样不变的,这你不必担心。”
楠枝那悬上去的心听到这,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恢复了些血色,“奴婢谢过三小姐。”
“谢什么,这本来就是你该得的。”百里秋水笑了笑,“行了,今天倒是没什么要让你做的,你就先自己去住的地方收拾一下,赶明儿起,你就要跟花琼一次贴身伺候我,直到我出嫁。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花琼,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了。”楠枝温顺地行过礼,之后便退下了。
楠枝一走,花琼便忍不住开口低声道:“小姐,奴婢把眼珠子都看酸了,怎么就没看出来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呢,您是从哪儿得知,她已经怀有身孕的?”
“记住,这件事,你可一定不能说漏了嘴。”
百里秋水笑了笑,先前在宫里的时候,偶尔会有失宠的嫔妃,耐不住寂寞,就悄悄与宫中侍卫私通,一旦结了孽果,就会偷偷从宫外托人弄来堕胎的药,曾经的她在一次将私自堕胎的妃子抓了个现行之后,堕胎药的那股酸辣苦涩的气味,她便用嗅觉牢牢地记住了。
说来也真是巧,就在前不久,大夫人曾经带着楠枝在她的面前出现过,她在楠枝的身上便隐约嗅到了一丝那种特有的苦味。她对此便起了疑心,可过后却始终不见楠枝告过病假,而且她看得出来,每当有百里昔年来,楠枝的眼神就会变得有些不太一样。
因此她才有了这个大胆的想法,认为楠枝已经百里昔年在私下偷尝禁果,并且已经怀有了身孕,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中途她曾经动过打胎的念头,只是后来又放弃了。
这样一小段风流韵事,在这样的大户人家当中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罕见的新鲜事,百里秋水原本也没把它给放在心上,直到大夫人将她作为筹码,跑去周府提亲,一个绝佳的点子,便从她的脑海当中闪现了出来。
至于事成之后,这楠枝的去处是死还是活……这就要看她自己的表现了。百里秋水那清冷的眼眸当中,划过一抹略带寒意的果决。
离开了百里秋水的房间,楠枝四下看看,见没人在,咬了咬嘴唇,动作迅速地贴着墙边溜了出去。
楠枝那快步悄悄离开的身影,全都被皇甫翌辰看在了眼中,他扫了一眼楠枝离开的方向,掀开衣裳前摆,迈进了宝旷院内。
“那丫鬟可不是什么乖巧的,不过倒也不怎么聪明,这才刚来到这头一天,就急着偷跑了出去。”皇甫翌辰坐下来,说道,“我还真是不明白了,你怎么会讨了个这么笨的来?”
百里秋水眉眼也不抬,“她笨不是正好么,难道我要找一个精明过人的来给自己添堵?”
“啧,我说三妹妹。”皇甫翌辰撇撇嘴,“今天可是你找我来的,对我这么不冷不热,这还有没有个求人的样子了?”
“有有有。”百里秋水抬起头,微笑着将茶盏亲手捧到了皇甫翌辰眼前,“二哥请喝茶。”
皇甫翌辰眉心瞬间舒展了开来,弹了弹衣袖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笑得好似一只大尾巴狼,“这还差不多,说吧,有什么事要让你英明神武的二哥来做?”
“我要你去游说老夫人,等后天周仁来提亲的时候,留他在府里多住两天。”百里秋水正色道。
皇甫翌辰那俊逸的面容顿时一皱,一口茶喷了出来,两只狭长的眼睛此刻几乎都瞪圆了,抬手就在百里秋水脸上拧了一把,“你是不是让周仁的事情给刺激疯了!?他来你躲都还来不及,你还要让我去游说老夫人,让她将他留下多住几天,你是要做什么?”
说完,皇甫翌辰脸色又是一沉,“秋水你老实告诉我,你要找我借暗卫,该不会是要在百里府里面,直接就把那姓周的给杀了吧?”
百里秋水眼皮翻了翻,“他是吏部尚书,怎么可能说杀就杀?总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的人手上沾到血。我让他留,实际上也是为了让他退。”
“什么意思?”皇甫翌辰狐疑道。
“这件事变数太多,具体的细节,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总体来说变化不会太大就对了。”百里秋水道,“还有,你一定要记住,你在游说老夫人的时候,目的一定不可以太过明显,要让老夫人认为,是自己有了这个想法才成。”
盯着百里秋水看了半晌,皇甫翌辰妥协道:“好,这件事反正我都已经插一脚进来了,总之你要怎么做,那就怎么做吧。不过,你为什么不让你二婶去做这件事?若我不能成功说服老夫人,到时候让母亲提起来,不也还是一样的吗。”
“绝对不行。”百里秋水一口拒绝,“之前把楠枝弄到身边,已经是让二婶开过了一次口,这次再让二婶来做,我怕会被人怀疑到她头上。二婶肯帮我,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怎么还能再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扯到二婶的头上。”
“那好。”皇甫翌辰想了想,懒洋洋地站起身,“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老夫人那坐坐。”
正要跨出门去,皇甫翌辰又转过身来,“楠枝那丫鬟……你留在这里,当真放心得了么?”
“他们要的是我乖乖出嫁,我现在是他们手里重要的筹码,楠枝奉的命令只可能是尽心尽力地来伺候我,不会有别的。”百里秋水微微一笑。
皇甫翌辰这一走,就再没了动静,眼看着第二天就要到了晚上,花琼有些心急火燎,找了个借口把楠枝支开,匆忙问道:“小姐,二少爷的事到底办的成不成?怎么都这时候了,也没有人来给咱们一个回音呢?”
“那就应该是做成了。”百里秋水不慌不忙道,“如果他没法子做到的话,必定会来找我的,到现在都还没有来,那就是说明,我要他做的事情,他已经做成了。我有些饿了,预备晚饭吧。”
有了百里秋水这句话,花琼才算是差不多放下了心来,连忙打发了厨房去预备晚膳去了。
当厨房里的灶火生起来的时候,楠枝也已经小心翼翼地潜回到了文莲院,一见到大夫人,便立即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
大夫人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这两天怎么样?”
“回夫人的话,三小姐她这两天,什么异样的表现都没有。”楠枝规规矩矩地回答道,“起居一切正常,而且情绪也丝毫没有低落的时候,心情反倒还高兴的很,待奴婢也是很好的,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怪异的地方。”
“没有?”大夫人眉心紧了紧,“你有没有听她提起过这桩婚事,她的反应如何?”
百里秋水无疑是一个工于心计,有着与外表号不匹配的老谋深算之人,尽管这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还没有戳破,可想必她也早已经将他们看成了水火不容的对立之敌。既然明白这一点,她又怎么会欣然接受自己为她打听来的婚事呢?
楠枝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三小姐偶尔跟花琼聊天的时候,会提起这件事,她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