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时候李卓还是跟车间副主任去整理采购方面的合同管理板块，但中途被乔总叫到了办公室，这次来叫李卓是乔总亲自到小会议叫的。
李卓到乔总办公室时发现钱颖也在，他知道乔总是要说扩展产能方面的事，但没想到会把他跟钱颖一起叫过去。
“这是财务测算表。”说着乔总给李卓递了几张纸质表格。
李卓接过来后，大致看了看，现金流版本不多，就两个并且是等额本息、等额本金两种最常见的偿还方式。
“你应该看出点什么来了吧？”乔总问道。
“不知道乔叔您的打算是什么？”李卓点了点头问道。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做错了？”乔总问道。
李卓跟钱颖都没有说话，因为当一个人这么问的时候他可能并不觉得这是一个不合理的决策。
“十几前我进入N公司上班，那是我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在那时，我因为业务上的关系认识了安妮的母亲，她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还算开明。我的太太在单位没工作多长时间就自己出去创业了，虽说创业总有些艰难的地方，但效果还不错，才短短几年时间就取得了小小的成绩。”
“后来N公司经营不景气，我只得靠她资助过活。两口子本来就不分彼此，但她实在太辛苦了，我也想为她减轻点负担，但她做的是汽车销售行业，关于这方面很多东西我都不懂，于是我便辞职下海创建了威士科技公司。”
“我把公司从一个小小的作坊带到现在这个地步，并不容易，他就像是我的孩子。
早些年的时候安妮的妈妈在加拿大开了家汽车销售公司，与我而言，完全可以过更轻松的生活。但那么多年过去了威士科技公司也已经从孩子变成老伙计了，又怎么能轻易舍弃呢。在这个行业本就是不进则退，我不可能看着他被淘汰，希望你们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当乔总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李卓跟钱颖都是沉默了下来，只是李卓不会再把他打印的缅甸政局资料给乔总了，也不会再做其他干预了，他知道在事实面前一切的理由其实都是苍白，乔总不愿意勇敢的去接受，所以他想要有所保留。
他只等一个决策，一个乔总的决策。
这些年来乔总的夙兴夜寐李卓看在眼里，他知道乔总对公司的感情，但有时同理心比感性更重要。
乔总总是希望公司能发展得更好，但李卓跟钱颖也并无坏心，他们之间地差距决定因素不在于能力，而在于是否过于乐观。
“当然，你们提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或许这个决策是太快了一些，也伤害了一些同事之间的感情。”乔总沉默了一会儿说到。
李卓见状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们先回去吧，下午我会召开班子会议，我会在会议上对此做检讨。”
乔总说完以后，李卓二人便退出了乔总办公室。
“总算是解决了。”钱颖松了一口气说到。
“只怕是还不够啊！”李卓叹了一口气说到。
“那还要怎样，总不能真让乔总负荆请罪吧？”钱颖盯着李卓说到。
李卓笑了笑，说道：“怎么可能。”，然后径直走回了小会议室。
下午的班子会议李卓并没有参加，只是会议结束后公司暂停扩张产能的消息不胫而走，而很多人看李卓的神色似乎又变化了一些。
“你小子，真有你的。”下午快下班时，王副总特意跑到了小会议室，拉了张椅子点了根烟对着李卓竖了个大拇指说到，丝毫不顾及车间副主任也在场。
“还是做得不够呢。”李卓摇了摇头说到。
“已经不错啦。不过，你小子真没打算留在威士科技公司啊？”王副总接着问道，对于李卓这个人王副总倒是打心眼里喜欢。
“我这就是来历练历练。”李卓随口答道。
“那倒是可惜了，啥时候有空陪老头我去钓钓鱼去啊。”
“没问题啊。”
“那你们忙，我先走了。”王副总瞅了瞅桌上一摞一摞的资料皱了皱眉说道，然后赶快挪开椅子走出了小会议室，生怕李卓揪着他问什么。
下午下班吃晚饭的时候，法务部的人还是聚在一起议论着什么，但当李卓从他们身边走过时，他们都闭上了嘴，略微有些尴尬。
对于这些，李卓显然是不在意。只是李卓刚坐下时小安妮跟他说法务部那桌子的人在说他的坏话，小安妮问李卓是不是惹她爸爸生气了，李卓告诉她没有，然后乔总就进来了，若无其事的样子。
“采购板块理得怎么样了？”乔总问道。
“再有两天就差不多了。”
“嗯，这段时间辛苦了。”
“应该的。”
说完后二人都默默的吃起了饭，小安妮走的时候还是乖巧的跟李卓他们摆摆手说：“李卓哥哥、航哥哥、承伯伯再见。”
晚上，李卓还是如以往一样，拿着《瓦尔登湖》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父亲把电视声音调得很低。
“无论什么事对得起良心就行。”李卓的父亲突然说到。
“嗯。”李卓点了点头说到。
虽然两人的对话就只是一句，但其中的蕴含的感情以及信任却是足以让所有人动容，而李卓的做法自然对得起他的良心，但却不一定对得起他的内心。
时间再往后两年，还没等到缅甸大选，仅仅是因为选举前的权力交锋，乔总所瞄准的水电项目就被完全叫停。
虽然这印证了李卓当初的看法，但却没改变时间进程里注定要发生的很多事情，也正是这些事情在一定程度上奠定了李卓的事业观。
三四天以后，李卓已经把采购部分的合同管理办法拟定结束，进入财务投融资板块部分。有钱颖的帮助，加之两人配合上还算是默契，相较而言这一部分自然是比较顺利，只是在其他方面李卓就没那么幸运了。
又是个周一，李卓如以往一般正常上班，但中午吃饭的时候整个法务部的人都没来。下午的时候法务部的一个人说钱包丢了，嚷嚷着要查看监控，但监控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后来便是他质问李卓的父亲安保工作是怎么做的。当李卓出现在现场时，他的父亲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管此事。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法务部的集体向公司提出将伙食费则算成工资发给他们，原因是公司伙食不好他们打算自己解决吃饭问题。
李卓知道自己无意中以来的火种已经波及到他的父母。
晚上的时候，李卓跟他父母说是自己没处理好事情，让他们受苦了。
紧接着的是他父母的一阵沉默。
“你这段时间做得事情，我们都听说了，你没有错，我们很欣慰。”李卓的父亲说到。
“可还是给你们带来麻烦了。”李卓愧疚地说到。
“人一辈子哪能不受一点委屈，我跟你妈妈在公司七年了，这七年来乔总对我们一家可以说是照顾有加，这些自然是要记在心里。但我们也相信你不会害公司，你所做的肯定也都是为公司好，带来麻烦是因为别人嫉妒，这样的嫉妒只能说明你的优秀，你是真长大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呢？”李卓有些担心父母的处境。
“回老家吧。你们也都毕业了，能自立了，我跟你妈妈也没多少需要操心的了，回老家也还能养活自己。”李卓的父亲沉默了一会儿说到。
显然这些年来，他们对公司对乔总也是有着很深的感情的，虽然不舍，但如若是让乔总为难了那么他们都会选择退让，这并不是软弱，而是内心深处的坚守与善良。
“嗯，这样也好。”李卓虽不忍父亲离开喜欢的地方，但他也知道有时离开也会是一种更好的选择，而至于父亲的手术，他会再想办法。
第二天上午，刚上班没多久李卓就在办公室听见了一阵吵闹声，声音的发出者是王副总跟康恒，但并没有去去围观或是劝解。
“我这个合同怎么啦，单价、数量都是会上定的，有本事你会上提出来啊，是不是什么事都得满你康恒的意啊？”王副总大声说到。
显然，虽然王副总是公司副总，但法务板块却是独立板块，跟他并没有领导隶属关系。
“王副总，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希望分阶段供货而已。”康恒有些软弱地说到。
“分阶段供货，凭什么分阶段供货，我看是采购方不瞒你的意吧。”
“王副总，话可不能乱说。”康恒微微有些愤怒的声音传来。
“我乱没乱说你自己心里清楚。”说完王副总把一份合同丢到康恒身上离开了，那些围观的人也陆陆续续散去。
威士科技公司是订单式生产，虽然王副总分管的是生产，但销售也决定他们的出货量，影响整个生产车间的绩效，而法务部负责合同条款的制定审核。
两个板块平日里因为交货时间等问题总会有些摩擦，但都不影响大局，李卓知道这一次的争吵或多或少也与自己有些关系。
但无论怎样，这些都没有放在明面上来，而于威士科技公司而言自己怎么着都只能算是一个外人，没有介入业务纠纷的权力，至于对王副总的那一份感激，他也只能是藏在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