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都在想着所有可能的情况,想着:也许小宝妈妈并不是因我而去世,她只是救了我,她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想着:如果妈妈不愿意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想着:若她真的因我而死,我又当如何?
总之是一团乱麻,真是年少无愁,而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
回到家,还没等换鞋,妈妈就问我:“小羽,什么事情这么急?我还跟邻居约好打麻将的,有事快说,隔壁你齐阿姨还等着呢!”
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掩饰不住心中的不满,问:“妈妈,是你的女儿的心病重要,还是打麻将重要?”
老妈见我没来由的生气,不解:“怎么了,小羽,突然那么生气,你小小年纪能有什么心病?是不是生意不好?还是说有人欺负你?”
我看了看家里,老爸不在,问妈妈:“我爸呢?”
妈妈:“今天你爸爸出去陪他同学耍去了,要吃了晚饭才回来,到底怎么了?小羽。”
我把她拉到客厅,坐下,郑重其事的说:“妈妈,今天我们开诚布公的谈一下,我长大了,关于我的事情,我希望你和爸爸不要瞒我,我有知情权,也能够对自己的决定负全责。现在,说吧,我六岁为什么住院?”
妈妈虽然吃惊,但还是努力保持镇静:“你这孩子,不是说过是肺炎吗?还较真了?哪根筋又搭错了?”
我提高了嗓音,明显有些不耐烦:“为什么得的肺炎,落水吗?”
妈妈此刻楞了一下:“小羽,你听谁说的?”
我心想,不诈一诈,你不会说实话,于是说:“陈鸿雁已经都告诉我了,你和爸爸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妈妈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又气又惊:“这小子,不是答应我不说出来的吗?还出尔反尔了?”缓了好一会才又坐下。
随后,她看着我,欲言又止。我也看着妈妈,知道她正在做思想斗争,此刻不能打扰,我生怕她又咽下刚要出口的话。片刻后,妈妈叹了口气,眼睛渐渐泛出了泪光,抓着我的手意味深长的说:“小羽,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了,妈妈也不想再瞒你了。算算也有整整二十年了,那时的你才六岁。”
“你六岁那年的夏天,你爸爸到老家去办事,由于妈妈还在上班,家里没有人带你,你爸就带你一起回了老家鹤山镇。他去办事的时候就把你放在村子里邻居家,也就是老陈家,老陈家的儿子(就是陈鸿雁)比你大一些。你爸把你暂时放在他们家,让陈鸿雁带着你玩,然后就去出门办事了。谁知你们跑到河边去玩,你失足落水,被匆忙赶来的小陈妈妈救上来了。可她那时由于本身就得了重感冒,咳嗽了半月有余,本身肺部就有感染。又加上肺部严重积水,抢救无效,去世了。”
听到这里,我如被五雷轰顶一般,浑身凉了半截。果然,是因为我!果然还是得到最坏的结果。我含着眼泪问:“然后呢?”
妈妈揉了揉我的头发继续:“然后,你被医生救了后也得了肺炎,成都医疗条件还不错,我们就把你带回成都住院,由于高烧严重,你醒来后就不记得落水的事情了。甚至六岁之前的那几年发生的事情都无法记起。值得庆幸的是,这次高烧没有影响你以后的生活和学习。”
妈妈说到这里,用纸巾擦了擦眼泪,抓着我的手,安慰我:“小羽,之所以没有告诉你,隐瞒你至今,是因为爸妈不想让你心有愧疚的过一辈子。爸妈知道这种滋味不好受,小陈妈妈是因为救你而遇难的。这些年,我们都尽力去弥补、帮助他们家。每年的清明节,我和你爸爸都过去扫墓,但是欠他们家里的情还是没有还清。我也清楚,你迟早会知道,但能瞒一天是一天。知道真相之后,你就会背着愧疚的心里枷锁过一辈子。所以我选择不告诉你,甚至因为他家是制茶世家,一直不敢在家里买茶叶。可是你偏偏就选中做茶叶生意。妈妈害怕啊。”
妈妈顿了顿,又继续:“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反对你开茶叶店了吧。但是父母终究是拗不过子女,你还是做成了茶叶生意,还阴差阳错的遇见了陈鸿雁。不想,他见过你之后,就对你有意。而且,你们小时候就经常在一起玩,只是你忘记了。我和你爸想着,如果你们能在一起也算是老天赐予的缘分。我们唯一的条件就是让他不要告诉你事情的真相,没想到他没有守约。”
我泪眼婆娑的看着妈妈,慢慢压制自己情绪,解释:“不是他说的,他什么都没有说,是我梦到的,可能是大脑里残留的记忆发生了作用,我接连几个月梦到同样的场景。”
妈妈很吃惊,没想到,我会以这样的方式知道真相。想起那个平安符,她突然就骂我:“死丫头,叮嘱你多少次了,一定要戴,一定要戴着!你就是不听。结果做噩梦了吧。”
“妈,也没出什么大事,我还要感谢这些梦,是它们让我知道了真相。”听完我这句话,妈妈深深叹了口气,又开始抹泪:“哎,都是天意,都是命啊,小羽。”
是啊,天意不可违,既然我知道了,我就要还,可怎么还呢?我继续问:“今年,清明节那天,你们见到了陈鸿雁说了什么?”
妈妈说:“白天扫墓完成,陈鸿雁和他爸爸就做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招待我和你爸爸,我和你爸说起往事,内心还是无比愧疚,我们就多喝了几杯。小陈就问了你的近况,我们也如实告知。他当时也觉得不应该告诉你,答应了我们的请求,一起隐瞒。他也希望你过的开心,快乐,不要为往事所牵绊。我和你爸爸也倍感欣慰。想到小陈也还没有女朋友,一表人才,如果你们能在一起,我和你爸爸也能放下心结了,但要你真心的喜欢才可以。我也告诉小陈,要一切随缘,不可强求。”
原来是这样,我深深的叹了口气,心中的疑惑总算解开了,转身抱住妈妈说:“妈妈,你和爸爸以后就放下这件事情,我欠的情和债,我自己可以还,我已经26岁了,可以为自己负责,你们为我承受的太多了。”
妈妈摸着我的头,眼神里尽是温柔:“孩子,你真的长大了,懂事了,妈妈很欣慰。但是你是爸爸妈妈的心头肉,爸爸妈妈为你做任何事情都是心甘情愿的。”
我紧紧抱着妈妈,任凭眼泪流下来。有这样好的父母为自己遮风挡雨,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又在自己生命垂危的时候,被人救起,保住了我的一条贱命,这该是几千年才能修来的福气。
可是,只要想到梦里的小宝,我的心就像刀割一样疼痛。好吧,暗暗下定了决心!既然这样,我就用我的后半生来还。
在家里,我坐在我的写字台旁,一点点回忆着我的梦,理清事情的始末,突然明朗了许多。既然是我的债,我会还的,不会再让父母为我操心。她们生我、养我、教导我做人,这就够了,剩下的交给我。
晚上,我在家吃了妈妈做的牛肉和红烧带鱼,又给小铃铛和优优打包了一份,开着我的QQ回到铺面。
优优和小铃铛围坐过来,我给他们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一个是好朋友,一个是亲人,我自然不瞒她们。她们两个听完也一声叹息。优优有点担忧的说道:”这个债要怎么还啊?不会真的要以身相许吧?我还期望你能和我表哥在一起呢,现在看来……你自己决定吧。”
小铃铛说:“武侠小说里,志怪故事里,很多也是这样,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可是那个好像是女方看到南方帅气,心底里喜欢,才作此决定。表姐,你喜欢陈鸿雁吗?”
被小铃铛这么一问,我心里蒙圈,我喜欢他吗?我不知道,他也挺帅的,可每次见面时心中的悸动是真切的,这就是喜欢吧。如果需要我以身来报,我想我会的。但是我没有告诉她们两个我的真实想法,我只说:“我也不知道喜不喜欢,总之,我不讨厌他。”
优优出主意:“要不,你们两个结拜吧,成为兄妹,这样他们家多一个女儿,你们家多一个儿子,这不就结了,你妈妈就是他的妈妈,他失去多年的母爱也能找回来。”
小铃铛拍手叫好说:“这个主意好,过一段时间,你再给他介绍一个女朋友,这样你就又多了一个嫂子,多好。”
我苦笑:“主意不错,只是我不认识别的女孩子,我只认识你俩,我把优优介绍过去还是把小铃铛介绍过去呢?”
她们两个倒是异口同声:“不敢染指。”
既然我知道了真相,就一定会还这个情,这个天大的情!至于用什么方法,怎么去报答,也不急于一时,或许是一个时机的问题。总之,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