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日子昭都盛行戏曲儿,街头行人来来往往都能哼唱几句不着调的句子。
周赟派出去的眼线回禀道:原来事情起源是一个月前外来的戏班子梨花班,半月前梨花班开了昭都第一嗓,那当家的花旦一张口就是艳惊四座,多少年轻男女都被那花旦勾了魂儿,天天叫唤只为让他再唱一场,可这么多天也只有一位沈姓公子一掷千金才得那厮一曲。
这消息,再结合近日宫里头传来的小纸条,周赟眸色渐深。前不久太后还念叨着想搭台子想听戏,没隔几天就出现了梨花班,未免也太巧合了些。何况,他记得白婧娴最是倨傲,不喜这些个俗气的,何况还是下九流的戏子……
“殿下,今儿可有空?”白玉堂笑眯眯从外头进来,手背在身后。
周赟眼睛动了动:“何事?”
“我有两张梨花班儿的票子,不知……殿下可愿同往?”白玉堂轻咳了两声嗓子,在貂蝉充满八卦的目光下终于将约会请求结结巴巴的讲出,“桃花班儿的票如今是愈发难抢了,才放出的消息没一刻钟都售罄了。”
貂蝉啧啧两声:“小堂,你终于要对殿下发起攻势了吗!”
白玉堂的脸颊在预期之内泛起嫣红,但还是强作镇定:“你胡说什么呢,我与殿下不过是体察民情罢了,对,就是体察民情!”
“啰嗦。”周赟惊喜于想什么来什么,斜睨了一眼貂蝉,转头问白玉堂,“什么时候?”端起一口茶润了润唇,起身任西施为他披上普(低)通(调)不显(奢)眼(华)的袍子,脚一迈往外走去。白玉堂自然跟上,其余的几个文职留下,侍卫只留下个王朝及马汉不远不近的跟着。
“是未时的场次,不过咱们现在可以去街上逛逛,午膳去十里香,那儿的烤鸭是最好的,梨花班紧邻十里香,用完膳后正好可以入场。”这次约会是有预谋的,他可是早早儿就开始计划了,既不能让殿下不适,两个感情也能慢慢儿升温,是极好的,只要周赟肯配合。
外头天灰蒙蒙的,雨一直下,淅淅沥沥,如烟似梦。
挽旋撑着伞,与秦淮一道儿赴宜秋之约。
“小主儿留心些,雨天路滑。”挽旋另一只手距离秦淮半寸,防着秦淮不慎滑摔。
“我晓得的,京兆的雨不如敦煌来的酣畅,落下来都觉着没劲。”秦淮说道,家乡的总是最好的,京兆确实繁华,总不如故土来的有韵味,有生之年怕是再也不能看上一眼敦煌的风光了。
“小主儿是想家了吧。”挽旋宽慰着,“总是有机会的,殿下行事不拘……若是您得宠了提上一提,或许能见见夫人老爷。”多年伺候的主仆情谊让她多少能猜到秦淮的心思,说的是雨,实际上最想念的还是阿爹阿娘,一个豆蔻年华的小丫头,还未享受够亲人的宠爱便嫁了人,为人女和为人妾,待遇相差是云泥之别。
秦淮眼珠儿左右瞥了几眼,伸手给了挽璇一记栗子:“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说话也不机灵着点,这种话是能在这里讲的?”这便是默许了她的野心,但还得兜着点儿的意思,她是瞧出来了,除了吴氏,其余个个儿都是奔着那位置去的。
谈话间已至宜秋,有人将她迎入内,见着戚钰率先下跪行大礼:“恭贺戚姐儿晋升之喜,戚姐儿万福金安。”
“今日暴雨,一路来怕你着了寒气,先喝碗姜汤驱寒。”戚钰吩咐底下将备好的姜茶点心奉上。
秦淮只听了笑笑,这儿人呐,都端的一副圣母面孔,可真要是忧心她着凉,何必今日传唤令她冒雨赶来,据她所知近来最要紧的事情都已被一一解决,戚钰如今的日子说是最舒坦也不为过,能有什么事儿呢……还不是闲得慌想来折腾折腾她呢。
一碗姜茶下肚,面部僵硬的神色总算舒缓不少。
戚钰看着差不多了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原也无甚大事,只是吴氏此人你可知晓?”对这个下手暂时还是很满意的,毕竟是个极聪明的,初一去了宜春,初二安氏就来了宜秋,一出借刀杀人可谓绝妙。既然趁手那就再用用,指哪儿打哪儿,铲平前方阻碍,管他什么程咬金还是黑马,保证自个儿的手干干净净不染血腥。
拈帕擦拭唇角,听人言浅笑道:“吴氏家世九品,远不及戚姐姐母家显赫,妹儿也就与她见过一面……”话要说,却不能讲的太满,省的日后脸肿,“不过瞧着是个稳得住的性子,且入府至今未曾出过什么岔子,可见也是个不愿争的,如今妹儿也正与她交好,再处处就知晓是真无争还是打着以退为进显得自个儿与众不同。”
秦淮将自己所知娓娓道来,一句“家世九品”戚钰便了然,不动心思大抵是因为知晓争也争不过,不如图别的路子,平平安安活到寿终正寝。一声轻笑:“你与她住得近素日里多走动些也是好的。她如今有孕在身,同她往来时多照顾着她些才是。”在这里,平平安安活着便是有些人最仇恶的眼中钉肉中刺,多的是人上赶着给不痛快,落魄了连婢女都能踩两脚……再者吴文潇如今身怀六甲,倘若真的生下来了,那心思动不动就是未知数了……动作轻柔的抚了抚肚子,皇长子只能从她戚钰的肚皮里爬出来!
“是,妹儿定当会盯住的,戚姊放心就好,这吃穿用度,既是有了身子的人,妹儿也自然会多担待的,这孩子能生下来是好,许能为我们所用,若是生不下来,也是解了一大祸患,能不能保得住,还是看她的造化了。”姜茶的作用来了,秦淮后知后觉口中发苦,赶快用一块糕点压压惊。
这话说的还是很客气的,毕竟她也不是西厢管事,吃穿用度哪里轮得到她秦淮操心,左右冬梅姑姑会留心,她真要是插手了岂不是越俎代庖,觊觎权柄,平白给人了把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谁爱干谁干,她顶多就是去关怀关怀,必要的时候动点儿手脚罢了。
“妹妹切记万事小心。有些麻烦……我也是不能解决的。”好似寻常的提醒,只是音低了些,可实际讲些什么就是两人心知肚明了,都不是善茬,都是演技极佳的人儿(奥斯卡欠你们每人一座小金人),惯会装模作样惺惺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