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腊八祭天祈福,惠帝带着一众人一早就去了天沐寺祈福。漫天细雪飞扬着,缓缓飘落在枝头,随而飘落在地上,无声的静躺着。
“皇上,这雪天路滑,可千万小心呢。”凝贵妃柔声细语地紧紧跟在惠帝身边。
“爱妃有心了。”惠帝一步一步往天沐寺走着,他已经很多年没来过天沐寺了,以前身体不好祭天祈福这些事基本上都交给太子,自从得到宣承玮给的药方后身子反而越发的健朗起来,加上最近那些谣言,惠帝决定还是亲自来天沐寺拜祭天。
天沐寺早早就备下了祭天需要的材料,也早有沙弥们引着贵人进行相关的祭天程序。祭天仪式上,不管谁多得宠,站在惠帝身边的妃子,也只能是魏皇后。
居高临下看向凝贵妃那吃了苍蝇般的表情,魏皇后只觉得心里万分痛快,三殿下做了太子又如何?你圣宠不衰结果呢?还不是乖乖站在下面向我朝拜?有朝一日,我还会成为太后,这整个天下都是我们母子的!
凝贵妃显然也猜到了魏皇后所想,心里恨的咬牙切齿,可面上却又偏偏不能发作半分。
“黄天在上,朕一愿国泰民安,二愿风调雨顺,三愿江山永固,千秋万代!”
“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江山永固,千秋万代!”台阶下面的官员和侍卫们也都跟着呐喊起来,一时之间响彻整个天沐寺。
惠帝将三根香亲自插到香坛上,以示诚意,末了天沐寺现任住持了无师父上前和惠帝一路相陪走向内殿。
“皇上身子愈发硬朗,实乃百姓之福,阿弥陀佛。”了无师父双手合什。
“那也是托了无师父的福。”惠帝双手背着,眉角处似乎有些疲惫,“她,还好吗?”
“阿弥陀佛。”了无师父低头答道,“看破红尘,再无困扰,心如明镜,实属难得。皇上放心,了缘很好。”了缘师父,就是九殿下的生母佩贵人。
惠帝叹息一声,也不再提及此事,反而问道:“却不知道了无师父的师弟,无旸道长可在天沐寺?”
了无师父嘴角含着慈祥的笑意,“天沐寺是佛祖圣地,师弟却是道士,行居此处多有不便,此刻怕是又不知道云游到哪里了。”
惠帝似乎有些遗憾,却也知道想见无旸道长一面确实比登天还难。无旸道长和了无师父本是同们师兄弟,皆由了无的师父抚养成人,可无旸却在十五岁游历的时候偏信了道教,人各有志了无也无可奈何。没想到无旸对道学却有着惊人的天赋,无极八卦,星相算命,几乎无所不能无所不晓,更是先后被塔克拉和夏侯国封为国师。后不知什么原因辞去国师一职,从此神龙见首不见尾,几乎没人再见过他一面。
惠帝忽的脸色神肃,压低声音:“主持是否也听说了最近这大都的谣言?”
“皇上所指的是?”
惠帝并未回答,站在惠帝身后的向芷晴带皇上回答道,“不知从哪里开始传的,说太子是天煞孤星转世,若大宣基业交于他手上,定是毁于一旦。”
“那皇上信吗?”
“皇上自然不信。”向芷晴微微一笑,“只是这谣言越传越凶,有不少百姓在田地里耕作的时候挖出不少稀奇古怪形状的石头树桩等,上面都写着同一句话,孤星落,建业出,若为王,风云变。”大宣子民都知道,当今太子宣承恩,字建业。
一直不曾开口的惠帝神色有些复杂,“朕记得主持曾说过,百年基业毁与一人,救与一人,又毁与一人,终究又是救与一人,敢问主持,那说的毁与一人,可是建业?”
了无师父轻念了声阿弥陀佛,手里来回捻着佛珠,又转回了身,此刻朝阳早已跃到了山头上,只觉天边都被金色渲染。了无师父面对着这美景,神情淡然:“皇上,可谓天机不可泄露。”
惠帝面色一沉,眉目之间隐着不明所以的愠火。空气顿时变的凝滞,惠帝也不再言语,只是细看那朝阳。
北丞相和魏中书等朝堂重臣只是远远跟在后面,见惠帝和了无师父本是相谈甚欢,此刻惠帝却是阴沉着脸不言语,但谁都不敢上前劝解。因为谣言之事,惠帝已经龙颜震怒,众人都想着纷纷自保。
惠帝也不再多问什么,站在天沐寺大殿前,手扶着栏杆,睥睨这眼前所见的大宣天下,心中阴霾顿扫一空。
狼烟起,铮铮铁汉,扬鞭踏蹄血染天。嘶骑剑影,征尘不断,左持弓,右勒缰,铁帽盔甲,千骑平天下。江山多娇,竟引豪杰相争,谈笑间,登高君临睨朝堂。看云何,广袤江山,一将功成万骨枯。
惠帝十六年十二月腊八祭天,惠帝即兴题于天沐寺大殿前。
祭天祈福结束后,惠帝带着众人又浩浩荡荡地回宫了,而进了城门回皇宫的路上,惠帝却听到有几个小孩在唱歌儿歌嬉戏,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徐公公上前询问了小孩,面色也是一沉,“回皇上,小孩唱的儿歌,是……”
“是什么?”
“孤星转,性残忍,灭夏侯,满屠城,下蛊毒,催命符,早登王,统天下。”徐公公说着这首儿歌,额间的都冒冷汗了。
“哼。”惠帝冷笑一声,这谣言之事并不尽实,或许也是有心人故意散播以此诋毁太子的清誉。
依照腊八的习俗,上午祭天祈福过后,下午王公贵族便携带家眷进宫沐浴皇恩,与皇上一起载歌载舞,共同祈祷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因为夏傲雪被封为了秀仪小姐,这次也是在进宫名单里面,加上宣承玮对她的再三照顾,丞相府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怠慢她。
绿波看到这加了流苏和风铃的马车,再看看那车身也被重新装饰过,虽不能说富丽堂皇,但至少比之前的要大气高贵不少,她啧啧称叹:“小姐,这可算是翻身了吗?”
夏傲雪今日一身淡粉色的罗裙,裙摆的褶皱好像那漾开的水波纹上飘着片片桃花花瓣,十分养眼,发髻还是一如既往的梅花髻,发髻上别了一根简单的玉簪子,更衬托的她气质清冷,面容姣好,给人一种清新而淡雅的气质。
“既是翻身了,还不赶紧上马车?”说着,夏傲雪扶着绿波的手上了马车。北安容她们只怕早已到了宫门口,避免多生事端,马车一路驶向宫门口。
宫门口凯旋桥开始,马车已经是一辆接着一辆排开了,但从马车的装饰上也可以看出对方的家世。早已有宫女後在宫门外,引着王公大臣及家眷往宫里的莲池宫走去。莲池宫是惠帝登基后才构建的,专是为了平日里款待外客而用。
一名圆脸宫女在前面带路,引着夏傲雪主仆二人走过游廊曲桥,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极大的人工湖,因而天冷缘故,水面上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一路走来,两边都是盛开的梅花,无数馥郁的梅花香扑鼻而来。
走着走着,夏傲雪却是放慢了脚步,因为她看见了琪琪格竟也来了,还在那望着梅花出神呢。
夏傲雪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阿兰首先看到了夏傲雪,立刻轻声提醒了自己主子,琪琪格望向这边,一看见夏傲雪,脸上立刻流露出喜悦的神色,快步朝她走去。
此刻来往的人众多,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夏傲雪微笑着向琪琪格行礼:“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见到公主。看你这样子,身体可好多了?”
琪琪格赶忙一把搀扶起夏傲雪,无奈笑道:“你我之间哪还那么多虚礼。喝了几日宫里太医的药,确实好多了。”其实是宣承希再三叮嘱她,千万不可告诉夏傲雪自己也知道这件事。
琪琪格挽着夏傲雪的胳膊一路往前走,此刻雪已然停了,不少人都站在湖边赏着梅花,吟诗作对的也不在少数。
“今日本不想来,但听说他也来参加了,我才来的。”琪琪格和夏傲雪在一旁咬着耳朵轻声说道,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她此刻竟也多了份小女子的忸怩和羞红。
琪琪格身子才好些,可千万别再感染风寒了,夏傲雪环视了一圈,指着远处有些偏的亭子说道:“那边亭子里没人去,我们去那边坐会吧。”
亭子的地势略高于外面的地形,湖面因为结冰的缘故,远远望去竟还有些闪眼。阿兰早已拿来两个暖和的坐垫放在凳子上,眼尖的宫女沏了壶热茶送过来。
茶是今年新进贡的嫩芽茶,白玉般的茶杯里漂浮着嫩绿的茶叶,倒多了几分赏心悦目。夏傲雪看了眼绿波,她马上将宫女遣走,自己又和阿兰站在了几步之远的亭子边。
夏傲雪这才低声说道:“一会可千万别露了情绪。”今日前来参加宴会的都是王公贵族,哪个不是人精?但凡被抓到一点蛛丝马迹,也能引起轩然大波。
琪琪格轻笑着,眼睛里还带了几分狡黠,“你放心,我到时候就装个木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