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通到落河村的时候已经晚了,虽然他快马加鞭想要赶在王新元前面,可还是慢了些许。
李伯通打听了一下,流民和村民里面说得上话的一些代表被王新元请到了土地庙谈话,想来便不是什么好事。李伯通下了马,把马缰交到村民手上,然后纵身一跃,只见他凌空踏步,一跃数十米。
半盏茶的时间,李伯通便到了村里土地庙。土地庙门前站着七八个王新元带来的仆人,其中一人颤抖着声音,“李大侠,您怎么又来了?”
那人便是见过李伯通的孙康,孙康伸脚踢了身旁的仆人,示意让他进去报信。“这......这要知道您来,我们肯定会......会摆道相迎的。”孙康有些结巴,他发现李伯通的剑已经脱了鞘。
“这倒不用,我只是来看看你们玩些什么把戏的。”李伯通一把推开孙康,另一个守门的仆人还想着拦着点这人,被李伯通凌冽的眼神一扫便又退了回去。
李伯通迈步进了庙,里面二十多人安安静静的站着,王新元一个人坐在摆放土地爷的桌台,四个狗腿子站在王新元的身边护着他,众人抬头看了一眼李伯通,又畏惧地把头低了下去。
李伯通见众人没有说话,冷冷说道“王二少怎么不说话了?”
王新元没有搭理,“李大侠,没事的,你还是先走吧。”里长突然说道,他心里明白李伯通在的时候王新元不敢犯事,但是李伯通总有要走的时候。更何况里长是知道王家的势力的,这李伯通一个人怎么可能跟王家相斗。
李伯通心里也清楚,他本来要的只是王新元这两三个月不找这些流民的麻烦,可谁知这人仗着家里势力在他前脚刚走便要寻仇。
李伯通忍住心中火气,他现在若是动了王新元,以后这些村民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他只是想震慑住王新元,现在看来不亮点真本事是镇不住了。
“二少,这汉子哭了,哈哈哈哈。”们被推开,两个仆人架着一个身上满是淤青的汉子走了进来。两人没有注意到门边的李伯通,只当他是一个普通村民,“这汉子真不禁打,三两下就给打哭了,这么大个人......”
李伯通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这个汉子是岳州逃难的流民之一,那天他让这些流民收拾东西来落河村的时候,这个汉子便主动帮着一些妇女人家提着行李。
李伯通对这汉子印象很深,一个人能提着三四户人家的行李,力气肯定不算小,反正凭这两个仆人的身板是指定打不过汉子的。
“王二少不解释一下吗?”李伯通的脸色完全沉了下去。
王新元见没法敷衍李伯通,索性直接暴露自己的本意,自己这次带了二十多人,其中还有洪州城内黑虎帮的得力打手,如果不是不知道李伯通到底多强,自己何必畏畏缩缩的。
“这些流民用我的地,自然得收租啊。”王新元说完,又冷哼道“莫不是李大侠要帮人交钱?”
李伯通此时不宜跟王新元起冲突,不是不愿,而是不能。王新元这种小人,现在起冲突只会害得这里的村民生活更加艰苦。“我有百两碎银,还请王二少莫要追究他人。”
似乎是发觉李伯通并没有那般强势,王新元膨胀了起来。“百两?一户人家十两银子,少一分都不行!”王新元站起来,缓缓走到里长身后,“告诉他这里有多少户人家!”
“这......有四十七户人家。”里长回答道。
王新元放声笑了起来,“这样李大侠,给你便宜点,四十七户人家加上这上百的流民,就算你七百两吧。”一众仆人也大声笑了起来。
“我怕你没命拿这么多!”李伯通手腕一翻,一道银光从众人眼前晃过,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什么,就见李伯通的剑刃上多了一抹鲜红。架着汉子的仆人前一秒还在纵声长笑,只觉得右臂一热,缓头看向自己的右臂,止不住的鲜血流了出来。
半截手臂落在地上,除了断臂的汉子忍不住疼痛喊了出来,其他人都一下子噤声。
“还要七百两吗!”李伯通扫了其他人一眼,然后盯住王新元。王新元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只觉得李伯通在羞辱他。
“拿下他!”王新元狰狞地吼着,黑虎帮的两个打手率先出手,抄起狼牙棒便往李伯通的头砸去。
听起来黑虎帮的打手应该会点拳脚功夫,可说上来洪州也算不了什么大地方,所谓拳脚功夫不外乎就是拳头硬点,下手狠一些。
可是李伯通不一样,自幼习武现已有三十余载,在江湖上说不上实力顶尖的那一批,但是在江南这片地也能算中上之姿。莫说这里才十多个不会武功的家丁,就算再翻上一倍,来四十个会点外家功夫的人也不是一手之敌。
“你们出去!”李伯通喊道,这些村民也反应过来,自己留在里面只有可能被误伤,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于是纷纷往外跑去。
李伯通将剑扔到一旁,手持剑鞘,右脚向后方撤步,脚掌着地,同时右臂内旋,右手持剑鞘向上,一击狠狠打在黑虎帮打手的下颚。
众人见那名打手头向后一仰,带着身子竟向后飞倒,落在地上扬起浓浓的灰尘。
只见李伯通每出一招,便有人应声倒地。
这下王新元总算是明白了李伯通的实力,以往听说哪里的侠客劫富济贫夺了某家的家产救助穷人,他只以为是那些富人家丁不够多或是江湖夸大其词以搏得一个好名声。
也就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王新元带的数十个仆人便倒在地上再也不敢爬起来。
李伯通没有下杀手,虽然这些人为虎作伥做了不少恶事,但是若是杀了人犯了命案,先不说朝廷会派人缉拿他,恐怕王家的人为了立威会把这里的村民统统打一顿。
李伯通转身去扶刚刚被王新元仆人打了的汉子,“没事吧。”李伯通弯下身子看着汉子身上的伤口。汉子摇了摇头,突然瞪大了眼睛急忙道“后......”
王新元见李伯通转身背对着他,又看了看被他扔在一旁的佩剑,心里转念一想干脆直接杀了李伯通,反正官府奈何不了他,只要杀了李伯通,他便又是这里的主宰。于是拿起佩剑,怕作出声响,轻步走到李伯通的身后。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明明都抬起手要刺向李伯通背部的剑怎么就穿透了自己的身子。
李伯通在王新元拿起佩剑的那一刻便有所察觉,他本想在王新元刺他的时候用剑鞘架住佩剑。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王新元看似用力的一刺竟然连剑也没有握稳,剑鞘挡住剑的同时,王新元握着长剑的双手一滑,竟是顺着惯性一下刺进了自己的身体。
“我......”王新元捂住自己肚子上的伤口,看着鲜血从手掌缝隙流了出来,整个人浑身颤抖着一下挺直的坐在了地上。
“少爷!少爷!”孙康从门外跑了进来,本来躺在地上装痛的仆人也慌张着爬了起来,一群人围在王新元身边,一时手足无措慌了神。
“还不带他去城里找大夫。”李伯通说道,出现这种事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他杀过人,可是杀的都是山贼匪寇,这种纨绔子弟虽然作恶不比前者少,但是他还是没有对这种人下过死手,他是行侠仗义,但是他也有所顾虑。
孙康人听到李伯通说的话,吵闹着让他们赶紧抬着少爷去找大夫,然后恶狠狠的盯着李伯通说道“是你害死了我家少爷,你别想着逃跑!”
孙康这时候竟然也没有害怕李伯通,跟着一众人抬着王新元便要驾马前往洪州城。
李伯通看着离开的众人,心中已经明了这王新元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这一群人竟然没一个人知道要先给王新元止血包扎,居然将王新元抬进马车便匆匆离去。心中叹息这下恐怕又是惹了一个麻烦。
“李大侠,要不你逃吧,到时候王家来人我就说人是我杀的,反正他们找不到你也只有找一个人立威。”汉子心里明白,如果李伯通逃了,这村子里肯定要有人为王新元的死亡买单。他心里是愿意为李伯通替罪的,只是李伯通摇摇头,拒绝了他。
李伯通将汉子扶了出去,给里长还有外面的村民讲了庙里发生的事,“我会在村头的屋子里等他们。”李伯通对他们说,没有理会吵作一团的村民。李伯通回到庙里,向着土地像鞠了一躬,然后将佩剑收进剑鞘,缓缓往村头的屋子走去。
跟李伯通猜测的一样,第二天一早王家就带着几十人来了落河村,只是李伯通没有料到官府也派人来了。
官府的人跟着王家家主辉往村头走去,其他的王家仆人守着离开村子的三条道路。
“李伯通就在村头的屋子里,我们派了人守着,他绝对没有离开村子。”里长说道,他们昨天连夜商量出的结果,“跟李伯通划清界限。”这是村民跟一些流民的共同认识。
他们不能离开这里,离开了这里以后的日子该怎么生活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现在王新元死了,就算王家派人来管这个村子,也会给他们一个生活的地方,前提是害死王新元的凶手李伯通得交出去偿命。
王辉阴着脸,没有理会里长说的话。他是不喜欢自己的二儿子,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的骨肉,而且儿子竟然是在洪州这边被人杀了,这让王家脸面何存。
李伯通出了屋子,他知道王家的人来了。
“你就是李伯通?”王辉带着人到了村头,见到了李伯通。“他就是杀了王二少的人。”随行的村民说道。
李伯通看了一眼出声的人,很眼熟,就是他刚来落河村王新元收租的那家人。李伯通没说话,他没有必要回答王辉的话,也没必要责怪那个村民,他只是看着前方,目光没有躲闪。
“拿下,收监!”王辉身边的一个身着官府的男子说道,那是洪州城衙门的主簿,他也跟着王辉来了这里。捕役们昨天听王家的家丁说了李伯通的事,知道李伯通的本是不弱,一时间没人敢第一个上去。
“我不会反抗。”李伯通伸出双手,捕役们见他的佩剑没有带在身边。又在主簿的催促下,这才鼓起勇气上前准备给李伯通带上枷锁。
“人是我杀的,以后别找这些人麻烦。”李伯通被拷上双手后说道。
王辉只是冷笑,没有答复。村民们低着头没敢直视李伯通,仿佛李伯通的眼神能够洞穿他们的灵魂深处。
李伯通被带进了洪州衙门,县丞当天下午就定了李伯通的罪,死罪是毫无疑问的。李伯通也淡然接受了罪名。
“我要他死得光荣。”王辉对县丞说,“我要他家里人也知道他死得多么伟大!”县丞一下子就明白了王辉的用意,身为洪州数一数二的王家家主,怎么可能就定一个死罪这么简单,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洪州县丞给建昌县丞陈茂写了信,派人快马加鞭要将信件交给陈茂。
信中说希望陈茂能够在附近乡镇的告示都贴上李伯通的罪状,并且特别指明了石城镇,还说告示得贴上一整月,哪怕李伯通上了斩台,身首异处,也得把那通告一直贴在建昌的各个告示处。
当然,洪州县丞最后说明会奉上黄金百两。
陈茂接受了,李伯通的死罪已经定死了,想来洪州那边是想让李伯通的父母乡邻一直生活在这个阴影当中。
面对百两黄金,他没有拒绝的权力。这也就是为何陈茂会派这么多捕役押送李伯通,为了百两黄金,他不得不确保李伯通顺利到建昌问斩。
李伯通将这件事讲了出来。徐二龙早已回到驿站,虽然前面有部分他没有听到,但是后面的事他每个字都认真在听。
直到李伯通讲完了他所经历的最后一件事,徐家兄弟已经被代入了感情。
“先生高义。”徐二龙对着李伯通深深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