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躺在病床上也挺无聊的,整个身子躺久了会酸痛,却又不敢翻动,一翻身感觉整个骨头都要散架。
苏婉在这里也挺无聊,每天除了煎药,就是要简单照顾萧遥,平时也不敢片刻离开萧遥。
“萧大哥,你能说说你之前的事吗?”苏婉着实的无聊犯困,再这样下去自己恐怕煎着药也要睡着了。
“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
萧遥很少说关于自己的事情,就连自己都很少回忆起。不过现在想起来也是历历在目。
“你对十年前的干旱有印象吗?”
“是要说帝国西部的干旱。有印象,不过印象不大,听说死了很多人。”
十年前的的干旱涉及到了齐魏国的的西湖大片地区,一直延绵到东部的泗湖,同时还有西面的珑破国的大片地区,还有北方虞国的少量地区。这场干旱可是说是对齐魏的统治地位最大的挑战。
当时,干旱地区继而连三的暴乱,臣服的虞国要求齐魏支援,西面一向和平的珑破国突然铁骑压境,所有的冒头都指向了齐魏的皇族。
接二连三的征讨,使的齐魏的国库空虚,在最该休养生息的时候发生天灾。
萧遥就是在一群难民中的,萧遥和父母以及姐姐向东部逃亡,据说过了泗湖就能有丰收的食物。
这一路都是皮包骨头的难民,一路遍地都是尸骨还有哀嚎声。萧遥进过很多易子而食,很多吃腐肉的人。
萧遥自己就是被卖掉的,当时他很恨父亲,他恨父亲不仅仅是将自己卖掉,而是因为在此之前,萧遥的姐姐就已经被父亲给卖掉。
姐姐值三两米,自己则值一斤米。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师傅,一斤米就将他给买下来,他见师傅穿着破旧的一身,但却很整齐,衣服上没有褶皱,这个人显得很有精神。
你跟着他,一定会饿不着你的。
这是母亲当时含着泪给萧遥说的最后一句话,萧遥当时并没有哭,他不认为自己值得浪费眼泪,他认为自己的眼泪很重要。
师傅给他说过承诺三年之后,若是他还想找父母的话,他可以去找。
他没有去找,因为他无处可找。那夜他看见师傅出去,他出于好奇也跟着出去,他看见师傅手拿着长剑,出剑干净利落的将父母的喉咙划破,两人毫无表情,很安详的离去。
萧遥眼中的泪水流了下来,他心中没有感觉留恋,还莫名有一种落实感。他看见师傅将那一斤米拿了回来。
“你不杀了你师傅报仇?”苏婉听完这故事,浑身毛骨悚然。
萧遥很有讲故事的天赋,无论故事如何发展都是面无表情的清晰的表达,他平静的说道:“因为没有了那袋米我们师徒就会死,既然他们已经不要我了,我为什么要帮他们……”
忽然间,萧遥的情绪有些小激动,说道:“况且师傅对我很好,那是我才六岁,怎么动的杀人,可是后来我却发现这是一个对我特别好的人,他的恩情是我所不能杀的。”
“哎!”苏婉长叹息道。
萧遥说的苏婉都是懂得,自己小时候就被母亲抛弃,一人苦苦零丁,后来遇见了师傅,才有所依靠,她懂得那份重新得到依靠的感觉,那是一种就不想放弃的感觉。
……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萧遥还没有感觉,自己的伤就马上要康愈,消除病痛本该是喜事一桩,但是萧遥却没有半点高兴。
主要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太幸福,萧遥明显的感觉出来自己发福,天天躺在床上,也不怕寂寞,每天苏婉都会陪着他聊天,讲些有趣的故事,时间就飞快的过去。
“你下床看看,能不能走路。”
苏婉和老乙一起扶着萧遥,看一下这受伤的腿能否正常的活动。萧遥抬这半个月没有动弹过的腿,迈出一步都特别困难,就像注了铅一样,丝毫没有灵活所言。
“没事了,你们放开我吧。”
萧遥简单的走了两步,就像小孩学走路一样,慢慢熟悉自己腿的用法,几步下来萧遥也重拾了走路的技巧。苏婉和老乙虽然同意萧遥的要求,但是还是寸步不离,苏婉甚至已经做好了搀扶的准备。
苏婉对这一直走路的萧遥说道:“好了,歇会吧,别再把腿给累伤了。”
老乙说道:“萧兄弟,当时你和魏尘对战时候,使用的步法是什么啊,感觉挺厉害的。”
萧遥坐下来,说道:“那是我师傅教给我的,说是逃命用的,后来一想我要是在那么多人面前逃跑了多没面子啊……”
苏婉生气地呵斥道:“以后保命最重要,能跑就跑,只有傻子才拼命,知道吗?”
这几天萧遥已经受过苏婉的很多次的“教育”,现在听着苏婉呵斥自己也一点脾气都没有,点着头,说道:“记住了,记住了!”
刚刚还兴致勃勃的讨论,现在老乙也是比较识时务,立刻转移了话题道:“听说各大门派已经同意了钟无愁的要求,把钟无愁囚禁起来,释放并遣散所有魔教之人。”
苏婉说道:“挺好的啊,这样并没有流血大家都和好了。”
老乙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说道:“并不见得,昨天一群黑衣人想要救走钟无愁,不过及时被段啸雪给阻止。感觉段啸雪太仁慈,事故没多久段啸雪告诉黑衣人并不是魔教的人。这下可好直接惊动了朝廷,朝廷对此特别不满,认为这是对魔教的包庇。”
苏婉并不喜欢朝廷,听到了这两个很不高兴,但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这是江湖上的事,他们朝廷管什么。”
萧遥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之滨,莫非王臣。朝廷最近一直插手江湖的是,恐怕想先削弱江湖上的实力,害怕正魔两教联合起来共同对抗朝廷,随后再趁机把江湖给占领了。”
苏婉不屑的说道:“天下皆是王土,还要怎么占。”
老乙道:“占领并不是武力上的占领,据我所知江湖上有好多门派都在亲附朝廷,而且曾经指责朝廷的苏州南宫世家,因给给皇帝过寿送礼犯了忌讳,被朝廷给灭门,虽然江湖上对皇帝极其不满,但是也没有一个门派敢对南宫世家说句话。”
萧遥接着说道:“以我只见,这次黑衣人可能是朝廷的人,这样可以阻止江湖之人和好。”
老乙挥着手说道:“不可能,应该不会是朝廷的,现在也不是翻脸的时候,虽然说现在是正魔和好,但其中还存在着很多矛盾,双方不同意的也占了很多,若是现在朝廷翻脸且不是正在逼着双方联盟吗?”
这种大事又有几人说的清那,像他们这些小人物且会看清时局,若是看清却不是卧龙凤雏,又真会是像他们般地小人物。
萧遥没有回答,他不想为了这个事不关己的小事吵的面红耳刺,萧遥也知道即使面红耳赤也说不出一二来,所以没有必要去争。
苏婉见两人不说话,她站起来说道:“你们先坐着吧,时候不早了我去给你们做饭去,你们换换脑子想想吃什么。”
这几天虽然有人来送饭啦,但是苏婉还是坚持要给萧遥做饭吃,要做最有营养的饭吃。前一段时间老乙还赖着脸皮过来吃了一段,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米饭没熟,菜不是太咸就是太白,而且就连炒个鸡蛋糊锅了。
好在有不能下床的萧遥每天的品尝指点,厨艺现在已经很可以了,味道很正常。
起初萧遥不好意思的指责苏婉的厨艺,含泪吃饭所有的饭菜,等萧遥吃完后,苏婉品尝自己第一次的手艺时差点吐了。
之后苏婉做饭的时候都是自己先尝口,再给萧遥盛过去,虽然味道不太好,但是不至于吃口就吐。
“我不吃了,我还是去找找有没有酒喝去吧。”老乙还没有说完都已经起身要走了。
可是苏婉还是手快啊,一掌按在老乙的肩上让他下来:“老乙啊,我最近刚学了新手艺要不要尝尝。”
老乙身子一闪,像一条泥鳅扭身子直接从苏婉的手底下跑了出来,随即两步变作一步快速的跑了出去向苏婉招手告别,说道:“以后有机会再来尝尝。”
“你不吃会后悔的,以后可不会有机会了。”
还是没有留住老乙,生怕苏婉出门再将自己抓回来,向后扭头看去,脚下的步子并没有停下来。结果老乙一下撞到了什么,像是一根柱子一样生硬,直接把老乙撞了踉跄,老乙用手扶了地一下,稳住身子站来起来这才发现是痴戒。
若是换作别人老乙一定一会发火,但看着这眼前的痴戒面带笑容的看着自己,自己也没有敢发火,简单的说道说道:“找苏婉了吧,她就在里面。”
痴戒双手合并鞠躬行礼,说道:“谢谢啦。”
老乙这是才看到痴戒手中还拿着酒坛子,老乙也不知是什么酒,嘴馋的说道:“痴戒兄弟,有没有兴趣听小弟天天这酒中的哲学吗?”
痴戒并不关心,对老乙道歉的说道:“改天有机会一定听您细讲。”
痴戒拒绝了自己,虽然嘴馋但还是不会去招惹痴戒,自己自找无趣后地离开了。
痴戒在院落门口喊道:“苏姑娘可在?”
苏婉从屋子里跑出来,看到是痴戒,高兴的说道:“你怎么有空来这里了。”
痴戒抬了抬手中的酒,说道:“那天咱们有约,这几天一直有事,这不今天想趁着萧兄弟除疾的日子来庆贺一番。”
苏婉没想到痴戒真的把当时随口一说的话当真,热情的招呼着痴戒进来。这个院落虽然不是自己的,但是苏婉这几天一直都打扫的很干净,像是自己家一样,痴戒称赞道:“没想到苏姑娘把这院落打扫的这么精致,真有一丝家的感觉啊。”
苏婉好好奇的打量着痴戒,说道:“没想到我们痴戒大师心里面还有家的感念啊。”
痴戒微微笑着,解释道:“我自幼就在寺院里长大的,至于刚才的话不过是在红尘中学会的说话吧了。”
苏婉感叹到:“像你我这样的江湖之人又有几人懂得家的感觉啊。”
痴戒的那“家”勾起苏婉太多回忆。这时听到外面有久久交谈声的萧遥也慢悠悠的走了出来看看情况。
“萧兄弟,你的伤好的怎么样。”痴戒见萧遥出来客套的说道。
萧遥感激的说道:“已经没事,多蒙痴戒师傅关心。”
痴戒笑着挥了挥手中的酒坛说道:“今天大病初愈有没有兴趣喝杯吗?”
萧遥快口说道:“好啊。”
“不可,”萧遥说完,苏婉拦截说道,随后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萧遥伤刚刚好,现在还不适合喝酒,改天有机会再喝,好吗?”
痴戒爽快的答应道:“既然苏姑娘说话了,小僧那有不从之理。”
苏婉指着痴戒的额头笑着说道:“我发现你真的越来越不像和尚了。好了,我去做些饭,那个柜子里有茶,不喝酒你们可以品茶。”
痴戒道:“那就有劳苏姑娘了。”
萧遥和痴戒坐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可聊了,痴戒好奇的向萧遥询问着那把剑的事,萧遥也没有什么好告诉他,只知道剑本来是师傅的,一直被师傅挂在墙上,从来没有见师傅用过,只有几次半夜萧遥看见师傅取下剑来,打量一番有从新挂上去。
痴戒听完不由得对萧遥的师傅感起兴趣来,于是问道:“不知萧兄弟的师傅是何方人也,能否给小僧介绍一番。”
萧遥尴尬的摸着头,憨憨笑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那是十年前我记得当时干旱闹饥荒,我就被父亲卖给了一男子,那就是我师傅,他说想买一个侍从,其实我感觉师傅更像父亲,他并不指挥我干什么活,而且还教我功夫,我们一直过着村夫的的生活。师傅从来不提自己的往事,直到三个月前师傅突然让自己游历一番,还说,在江湖上不要逞强,若是是江湖不感兴趣的话就会到那个村子。”萧遥说完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此刻他希望自己所喝的是酒啊。
痴戒问道:“是不是想家了?”
萧遥先是点头又是摇头,这种感觉他也说不太清楚,若说思念确实是有的,但是思念是对江湖的失望。
江湖并没有萧遥以前所认为的豪迈热情,更多的是无情、斤斤计较。江湖并没有外表那样体面,很多人都会为一文钱都为难,更有为了一顿饱饭去杀人,所谓那些有气节大方的侠客,多半都是有钱的。
痴戒看着萧遥的奇怪动作竟接连点头,痴戒能够理解萧遥的感受。
痴戒道:“其实你的感受我能理解,每天起来都不知道一天遇到什么,每天都很累,希望有一天能给自己放个假过一下之前悠闲的生活,但身在江湖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每次遇到困难都想着回去,但是真正能回去的时候却又不舍了,也许是就是江湖的魅力。”
痴戒也喝完自己杯中的茶,又说道:“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见面,明天我就打算回去,在这里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了,给我也感觉我的经历足够多了。哈哈……若是待的太久了我害怕我没有回去的勇气。”痴戒说道后面发现自己竟然学会了说谎。
萧遥道:“若是有机会,我一定回去看你的。”
痴戒“哈哈”大笑着,笑得很豪爽,道:“到时候你见的也许不是现在的我了,那时候我不会和你喝酒,不会和你们说笑,我会变成你们讨厌的那种婆婆妈妈的给你们讲些大道理的……的秃驴。”
萧遥听到最后两个字,被逗的大声笑起来,痴戒真的在变了,开始自嘲,变得幽默,这的确是不错的人际交往的方式,但却不符合人们对僧人的认可。
萧遥问道:“我想问你一句,江湖和清修在你心中你更喜欢哪个?”
这个问题在痴戒心中早就有了这个问题越来越强烈,他感到不安,不知该怎么选是正确,所以他害怕,他要赶快的去回到寺院。
说道:“不知道,说不清楚,不管在哪都是命运,就像我们在这里相见也不是之前没有预料到的一样。”
“若是那……”萧遥想开口说那,感觉不妥话到嘴边又收回了,转口说到,“路上平安啊。”
“有没有兴趣,”痴戒终究还是把那坛酒拿到桌子上,说道,“要不要陪我来喝点,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机会。”
萧遥没有吱声直接把酒坛抢过来,撕开封口,抱着就开喝了。
“给我留点。”痴戒生怕萧遥喝完,一把抓住酒坛的上沿掰了过来,接着自己又抱着喝着,两人就这样来来回回都抓着酒坛,仰头喝着。
苏婉趁着空闲想来看一下他们两人,不料一见面看着两人都趴到倒着桌子上,而且散发着酒味,痴戒喝倒苏婉倒不奇怪,但是萧遥这可不是他的酒量,喝着一坛也不太可能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