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西郊玻璃厂。
红色跑车一路轰鸣而来,径直停在唯一一间没锁的车间外面。黑色西装的男人下了车,“嘭”地一声关上车门,大步走进车间。
蜷缩在墙角的女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妆容一塌糊涂的脸。
“阿衡……”封淼淼带着哭腔喊,下一秒急忙拢了拢身上破碎不堪的衣服,惊惶地转过身,“阿衡你别过来,我不想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她转身转的太快,错过了关衡眼中一闪而过的烦躁。
封淼淼对着墙壁颤抖地哭泣,却时刻留意着身后男人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关衡脱了外套披在她肩头,男人的西服虽然宽大,却并不能遮不住她裸露的身体。
关衡把封淼淼抱到了车上,她依然在小声抽泣着,原本这个样子会是很惹人怜惜的,然而此刻她脸上的妆糊成了一片,关衡已经很难能把视线留在她脸上。
他目视前方,侧脸阴沉,看起来颇有几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架势。
“你得罪了什么人吗?”
封淼淼委屈道:“我不知道……我才刚刚回国没多久,哪里会得罪什么人……”
关衡讽刺地扯了扯嘴角,就她那趾高气昂小人得志的样子,应该每天都在得罪人吧。“那就是单纯的施暴咯。”
那两个字就这么轻易从他口中吐出,封淼淼难堪至极,却不能对他发作,只能跟他控诉,“不!他们一定是受人指使的!他们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妻还这么做,说不定是故意针对你的……阿衡,你一定要帮我找出究竟是谁这么恶毒要害我!”
“好。”他发动车子,驶离荒无人烟的废弃工厂。
不为了封淼淼,他也要把人找出来,他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活腻了,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
把封淼淼送回家,他没做停留,无视封淼淼楚楚可怜的乞求眼神,丢下一句“好好休息”就离开了,气得封淼淼银牙差点咬碎。
好不容易才搭上关家二少爷,这下子被他嫌弃了可怎么办!刺刀那个杀千刀的,临走前居然还要打电话通知关衡,存心要毁了她的一切!
封淼淼恨极,都怪余尔那个贱人……
很久没回过余家宅子了,虽然那里已经没有自己牵挂的人,余尔还是抽时间回去了一趟。
余家老宅挺冷清的,爷爷已经不在了,爸爸躺在医院里,二叔也杳无音讯,余初睿在学校寄宿,现在偌大的宅子里,除了佣人和司机,就只剩下寇茵和6岁的余初峤。
余初峤上小学了,家庭作业比幼儿园多了不少,寇茵正在书房看着他做功课,听陈嫂上来说大小姐回来了,看看墙上的闹钟,马上就到晚饭时间了,不由得撇了撇嘴:“这个点跑回来做什么?蹭饭?”
陈嫂嗫喏道:“孩子是不是想家了?”
寇茵没搭理,已经瞬间又切换回温柔的慈母模样,指了指被稚嫩的手臂压在桌子上的练习册,“峤峤,这个算错了哦。”
余初峤忙拿橡皮擦擦掉,重新计算之后,把答案填上去,然后捏着铅笔抬头,怯怯地问:“妈妈,姐姐回来了吗?我写完作业可以去找她玩一会儿吗?”
寇茵隐隐不耐,却不舍得对最疼爱的小儿子发火,沉默了一会儿,妥协:“想去就去吧。”
余初峤眼睛都亮了,高兴地点点头,低头专心做起作业来。
寇茵回头看着陈嫂,不耐道:“还不去给大小姐收拾房间,在这儿傻呆呆站着干嘛?”
“噢噢。”陈嫂小跑出门,爬上三楼,在最大的那间屋子门口停下,敲了两下,得了允许后推门进去,却没看见人。
陈嫂也不多说,手脚利落地换了一套新的床单被套。余尔结婚之后很少回来住,不过房间一直都打扫着,并没有多少灰尘。
抽水声响起,余尔从洗手间出来:“不用麻烦了,我晚上不在这儿睡。”
“不麻烦不麻烦,就换个被套,被子我前天才晒过,很干净的。”陈嫂笑眯眯地将被子重新铺好,把换下的床单团了起来,抱在怀里,“你是不是跟白先生闹别扭了?”
她也算是看着余尔长大的,她自小就是个特别乖巧可爱的小姑娘,但是高中毕业时出了那件事之后,性子就变得有点怪,不爱跟人说话,也不懂得收服男人的技巧,陈嫂生怕她任性闹过了影响夫妻感情。
余尔知道她关心自己,无奈道:“没有,我就是回来看看。”
陈嫂还想说什么,敲门声响起,寇茵推门进来,亲热地笑着:“回来了?晚上想吃什么,让陈嫂给你做。”
“不用了,一会儿经池下班就来接我。”
寇茵便笑着对陈嫂说:“你先下去吧,我跟余尔说说话,好久没回来了呢。”
陈嫂看看两人,出门的时候小声嘀咕了一句。
“陈嫂现在怎么神神叨叨的。”寇茵说着,在余尔对面的软椅上坐下。
余尔也没在意,她跟寇茵关系并不亲近,平时也聊不来,但是难得回来一趟,还是硬着头皮跟寇茵说着话:“寇阿姨,爸爸怎么样了?”
“哎,还是老样子,医生说情况不太好,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寇茵叹气,揉了揉额角,脸上显出几分疲惫的神色,悲伤倒是真的。
余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有点后悔提起这个话题来。她跟爸爸没有什么父女情分,甚至不能对寇茵的悲痛感同身受。
抿抿唇,半晌憋出一句:“没关系,你还有初睿和峤峤。”
寇茵顿时有点无语,幸而手掌撑在额头,将不小心泄露的一点鄙夷和厌烦尽数遮掩。
陈嫂抓紧时间给余尔炸了点小鱼干,拿上来给她吃,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她,“一会儿是跟白先生吃饭吗?”
余尔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陈嫂松了一口气,絮絮叨叨地说,“小两口小打小闹的很正常,但是千万不要太任性,闹得太过容易伤感情,至亲至疏夫妻,情分就那么多,磨完了就回不了头了。男人啊,都喜欢刺激,喜新厌旧,女人百变一点,神秘一点,时刻保持新鲜感,才能抓住男人的心。你也多学着点,穿得性感一点,不要老打扮得跟个学生妹一样……”
“哎我知道啦……”余尔瞬间想起那天的“情趣”,脸又热了起来,干脆捧着天青色小碎花的瓷碗,把脸埋进去。
以前以为那个家伙性冷淡,不爱做那个,没想到原来也是一个喜欢情趣的。男人果然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
陈嫂摸摸她的脑袋,颇有些伤感。
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虽然有老爷子宠着,但到底是比其他孩子缺了很多爱。有些道理是要妈妈教的,亲妈不知道在哪里,后妈也不上心,很多事情她都不懂,很容易走弯路。
想着想着,不禁又开始念叨。
余尔被她念叨得头都大了,院子里一响起车笛声,她就飞快地站起来跑到窗边去看。
熟悉的黑色轿车就在楼下,车门打开,一双长腿迈下来,白衣黑裤的白经池闲闲立在车前,秋风掀起落叶,打了个旋停在他脚边。
寥寥秋意里,他微微仰头,看向三楼窗户的方向,然后很顺利地捕捉到了一只偷窥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着他笑得很是娇俏,白经池莞尔,向她招了招手。
余尔就什么都顾不得了,转身就往楼下跑。
“诶你慢点!我把鱼干给你装起来,等一下!”陈嫂跟在后面喊着,“有空记得去看看你爸!”
白经池静静地立在院子里。
余家的宅子据说是那个从未谋面的二叔在大学念建筑工程的时候自己设计的,算起来也是白经池的师兄,不过他真心不太理解这位二叔的设计理念,中式庭院配了个时尚的西式游泳池,房子里面装修是中国风,家具却全是欧式田园的……
难以想象这种土洋结合混搭风格的主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下一秒,实木大门打开,就见他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白经池伸手,轻松拥她入怀。
余尔环着他的腰不松手,白经池只好拍拍她:“闭上眼睛,给你看样好东西。”
余尔眼睛一亮,东瞅瞅西瞅瞅,寻找他说的好东西。
白经池无奈,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眼帘:“乖。”
好吧,余尔乖乖闭上眼。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她垂在身侧的手被拿了起来,下一秒,手心触到了一个非常柔软的东西,热热的,还有体温。
余尔马上睁开了眼,低头,只见自己的手腕正被男人的大手握着,放在一颗……不是,一只圆圆的、毛茸茸的小兔子身上。它的毛毛是不均匀的浅黄色,下巴、肚皮和四肢上带了一点白。眼睛很大,像两颗圆溜溜的黑曜石一样,此刻正警惕地盯着她,浑身僵硬,一动不动的。
余尔欢喜地摸摸它。
“你从哪里找到的啊?”她万分惊喜、又小心翼翼地将兔子从他手里接过来,不知道该怎么抱,唯恐弄疼它,只好用两只手捧着,举高一点,好奇地跟它互相打量。
见她喜欢,白经池悄悄松了口气,摸摸她的脑袋说:“宠物店里买的,没找到耳朵有灰色边的,看到这只很漂亮,知道你一定会喜欢。”
余尔真的是喜欢极了,将小兔子举起来,亲热地蹭了蹭。
“真像颗球一样……”她像抱婴儿把胖乎乎的兔子抱在怀里,晃了两下,兴致勃勃地提议,“就叫它白球球好了!”
全中国姓氏千千万,但我只爱你的姓,爱到我的宠物也要跟你姓。
“……”
白经池无奈,“你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