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好像有人搬进来,防盗门上破旧缺损的年画换了新的,穿着红肚兜的年画娃娃咧着嘴笑得开怀,两侧的对联跟爸妈家的那副也挺像,一家工厂做的吧。余尔每次经过的时候都会多看两眼。
她在阳台上摆了一排植物,有芦荟、君子兰、薄荷,还有两盆多肉,一盆白色的冰灯玉露,一盆乙女心,淡绿色饱满的叶片,顶端带着粉嫩嫩的红,都特别漂亮。旁边就是隔壁的阳台,她去浇水的时候,看到那边原本堆积的杂物已经清空,台子上也摆上了几盆植物,仔细一看,排列顺序和品种都跟她的一模一样。
一瞬间心情有点微妙,被人模仿有点淡淡的不爽。不过想着人家刚搬过来可能看到她的植物不错就买了一样的,也无可厚非,又或者真的是太有缘分,他们喜欢的东西刚好相同呢。余尔摇摇头,还是不纠结这个问题了,几盆植物而已,她应该为别人赞同自己的审美高兴才是。
不过同住一层,对方搬来几天,余尔倒是一次都没有遇到过。事实上假期过后开始上班,她每天都忙的要死,除了之前堆积的公务要处理,因为她春节前的恶意旷工,公司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董事会对她意见很大,认为她这样不负责任的态度不适合再继续管理公司,在蔡强的煽动下,几个原本支持她的叔伯也转了阵营,新年第一次董事会上,几乎全是对她的讨伐声。
余尔背脊挺直地坐在主位,所有的指责质疑照单全收,自始至终没有任何的辩解或反驳。申逸就坐在她旁边,能清楚看到她紧抿的嘴唇和绷直的脊背,原本对她把所有事情丢给他然后自己躲起来休息的一点不满也没了。一个柔弱的小女人却承受着如此沉重的压力,申逸都有点于心不忍,不过即便他看不过去,也没有资格在这里站起来为她说话。
等大家的火气消停下来,会议室里安静了一会儿,余尔才终于开口,“骂完消气了吗?”她看看大家,表情称得上平静,心里的压抑和烦闷没人看得到。
“我已经筛选了几位业界知名的职业经理人,除了刚从国际品牌XX离职的陈怀恩联系不上之外,其他几位已经在接洽中,下个月应该就能确认最终人选。”说着示意申逸把准备好的文件发给大家。
董事们面面相觑,大概是没想到她真的会开始物色职业经理人。说起来虽然对她一个没学历更没什么本事的女人掌管公司不太满意,但毕竟家族企业内部自有一套亲族体系,若贸然让一个外人进入决策层,对他们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倒不如让她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反而更好拿捏一些。
不管是支持余尔还是反对余尔的,董事们最看重的肯定还是自身的利益,手中拿到的资料都是在职期间业绩非常优秀的经理人,由这些专业的管理人才来经营公司,对公司的发展肯定有利,但对他们就未必了。
蔡强和右边的人对视一眼,率先开口:“依我看,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这次董事会不欢而散,余尔照旧是最后一个才离开,礼貌地一个一个跟大家告别。申逸和她一起回33楼,看她脸色不太好,宽慰了两句,回到办公室,想了想,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白经池拒绝爱默生教授的邀请之后,对于接下来的人生规划一时还没想清楚,干脆趁机闲了下来,整个人进入了休假状态。
年后他就搬进了余尔对面,那套房子前段时间就买了下来,换了家具又简单粉刷了一遍,打扫干净之后就可以住人。阳台上那几盆花花草草的确是他照着余尔那边买的,他不爱侍弄这些东西,以前家里养的不管动物植物都是余尔在照顾,他到现在甚至都不记得花园里都种了什么。不过搬进来那天看到她阳台上一片绿色挺好看的,就依样买回来了。
这几天怡花弄草修身养性,日子过得还算惬意。每天偷窥着她出门回家,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合理又不唐突地制造一场偶遇。
哦,忘了说了,他在走廊里装了摄像头,镜头就朝着对面那扇门,每天到点就暗搓搓地偷看。
闲散地过了几天,忽然收到了知源建筑事务所的来函,对方诚恳地邀请他入伙。
知源建筑事务所在C市也算小有名气,两个合伙人都是有名的建筑师,其中一位曾经斩获UIA银奖,创办事务所之后完成的每一个案子口碑都极好,年年都会拿到国内国外的各种奖项,不过最近因为某些私人原因,这位建筑师离开事务所出国了,另一位合伙人相比来说名气和才气都要小一些,拆伙之后很难一个人撑起整个事务所,一番权衡之后,现在向白经池抛出了橄榄枝。
其实也不算意外,他在余氏工作的时候,也曾经亲自操刀做过几个案子,奖项也拿过一些,在业内也有小小的知名度,所以B市那场学术交流会,他才有资格上台发言。
入伙知源?白经池坐在摇椅上轻轻晃着,这件事还是先放一放吧,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摇了一会儿,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时钟,五点五十,她还没回来。
白经池起身,端了杯茶,踱到阳台,随手给那几盆草浇了浇水,然后习惯性往对面瞟了一眼。她昨天洗的衣服还在外面晾着,晾衣绳上挂了一排,毛衣、卫衣、套装、牛仔裤、围巾、手套……恩,还有两套内衣裤,白色蕾丝,和黄色蕾丝。
有点不对……白经池慢悠悠喝了一口茶,黄色蕾丝的配套内裤怎么不见了?她穿内衣不都是成套成套的么?
视线从下面一层防盗网上扫过,整个人一僵,眉毛蹙了起来。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上面挂着的那片黄色布料,就是那件“消失”的内裤吧……
昨晚刮风了吗?怎么会掉到哪里去?
白经池拧着眉毛盯了好一会儿,把茶杯随手一搁,转身下楼,很快到达六楼,按响了余尔楼下住户家的门铃。
开门的是个身材微胖的女人,身上穿着毛绒睡衣,看到他愣了一愣,拽了拽衣服,脸色微红:“你好,请问你找谁?”
白经池礼貌地解释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楼上的住户,有件衣服掉到你们家阳台了,方便让我进去取一下吗?”
“啊方便方便!”女人请他进来,“应该是昨天晚上起风了吧。”
她领着白经池往阳台走,房门紧闭的卧室里有男人粗犷的声音喊了一句“谁呀”,语气不善,那女人连忙回了句:“楼上的,衣服掉到我们家了。”然后不好意思地对白经池一笑,“我老公脾气不太好,你不要介意。”
白经池忙道:“不会,是我打扰了。”
女人看他的眼神不由得又热了一些,长得好看又彬彬有礼,很难让人不动心啊。
卧室的房门打开,穿着深蓝色毛衣和黑色运动裤的魁梧男人走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噙着奶瓶的小婴儿,目光不善地盯着白经池:“楼上的?衣服怎么会掉我们家来?”
“昨天晚上刮风了吧。”女人解释道。
“刮风为什么不刮别人家就偏偏刮我们家?”那男人一脸不信,“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这么往家领男人?小白脸长得还不赖,你不就好这一口么。”他盯着白经池,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敌意。
“你!”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些多丢人啊!那女人气得脸都红了,有些难堪地看看白经池,然后着急地低声冲他喊,“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那男人冷哼了一声,转身往阳台走:“掉哪儿了,我今天来阳台好几回,怎么没看到?”
女人跟在他后面过去,眼尖地先看到了防盗网外面的一小块布:“那儿!是不是那个?”说完往男人背上甩了一巴掌,却并没有用力气,“你看吧!就会瞎说冤枉人!”
“哎呀行了!”那男人回头不耐烦地斥她,把孩子往她怀里一塞,“我上去拿!”
白经池上前拦住他,面色冷然:“我自己来吧。”
那男人盯了他一眼,退开。白经池手掌在阳台边一撑,跃上去,伸手很轻易就将那块布料连带粉色的衣架一块够了下来,然后飞快地折叠成一块装进外套口袋里,跳了下来。
“打扰了。”他向两人道了谢,径直离开,没有管后面刻意压低的争吵。出了门,经过楼道里的垃圾桶,顺手将手里沾了灰尘的衣架丢了进去。
手插入口袋,触到那块薄薄的布料,顺滑又柔软。
他紧紧捏住,回到家关上门才掏出来,拿着站了一会儿,走去浴室,打了盆水,丢进去,看了几秒钟,又转身去拿了香皂过来,面无表情地把那块布洗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