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凤尧攥紧双拳,抑制住内心慌乱走出厢房。
那个傻瓜,到底去哪了?
净尼在不远处的院子地上洒下鸡饲料,小鸡仔蜂拥而上咕咕咕地争夺鸡食,可现在她却全然没有兴致去逗弄那些小家伙们。
“小师傅,你有没有见过上午那个女施主?”
净尼抬眼望去,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想着有好些时候没见到了,摇摇小脑袋,“没见过。”
郁凤尧欲走,净尼叫住了他,“施主,念慈师姐真的是好人,您别冤枉她,早上我亲眼见着她推着轮车去打水的。”
水...
郁凤尧突然想起女尸身下湿润的泥巴,那不可能是在女尸死之后倒掉的,因为女尸身上的衣服是干燥的。
说起念慈,她倒了水缸里的水,为什么会在女尸的身下...
郁凤尧脚步一滞,念慈在说谎!不是被老鼠污了水,而是水缸里根本没有水!她是在女尸死亡前倒得水缸里的水。
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念慈是凶手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而那个傻丫头....
郁凤尧不敢想,曜黑色的眸子突然看向净尼,“能带我去厨一趟膳房吗?”
净尼有些犹豫,“可是师太说外人不得随意进出膳房...”
郁凤尧按住净尼的肩,郑重一字一顿道道,“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净、尼、小、师、父。”
净尼一听人命关天,心下一惊,忙放下手中鸡饲料,“施主跟我来。”
聂寻欢的头靠在土垣上昏沉沉,隐隐约约听到哒哒哒的声音,眼睛眯开一小缝。
念慈下着一层层阶梯,来到二人面前,脸上面无表情。
“很不幸的告诉你们,你们的好日子可能要提前到头了。”
“他们开始察觉到我了,但是那又怎样,我早就不想活了,我就是要让那贱人知道她女儿是我杀的,”净尼拿着匕首走向二人,缓缓蹲下,“在那之前,我先杀了你们....。”
念慈轻笑了一下,转头看向聂寻欢,“先拿你开刀吧,乱闯的羔羊。”
聂寻欢下意识往后挪了两步,她知道,身后没有退路了。
匕首反射着暗黄的壁烛投射而来的光,这把曾经沾满巧儿心头血的刀尖,终于....也要刺破她的吗?
“阿——”
念慈那拿着匕首的手被晚娘咬住,她吃痛甩开,一把踢开碍事的妇人,妇人的后脑勺撞在土垣上晕了过去。
“现在,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阻止我...”念慈阴狠的笑了,像来自地狱前来索命的魔鬼,对准聂寻欢的胸口插了下去。
聂寻欢立马趴在地上,匕首深深插入土垣。
“呵,真是个不听话的小家伙..”念慈敛了眸子,抬起聂寻欢的下颌,“你说我要怎么惩罚你?”
“本来想给你留个全尸,现在,不如留下些什么再走吧。”念慈一根根地掰开聂寻欢的手指,将匕首插入指缝。
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胁,聂寻欢控制不住地落下大滴眼泪,水雾模糊了视线,一切变得朦胧,只有泪珠滚落的触感,以及啪嗒落在衣裙上的声音。
她真的要死了吗?
“阿!”
一声惨叫,随即是金属落地“铿锵”一声。
念慈痛得龇牙咧嘴,拼尽全身最后一丝气力想要挣脱男人的束缚。
男人脸色犹如千年寒冰,阴沉得厉害,拳头发出咯吱的响声,将念慈的手脚紧紧捆绑。
“我来晚了。”
清冽醇厚的嗓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聂寻欢还未反应过来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聂寻欢用力眨眨眼,将眼眶蕴含的泪水都挤了出去,视线渐渐清晰。
那声音聂寻欢怎么会听不出来。
“扶...郁凤尧大哥?”聂寻欢嗓子有些干哑,听起来格外惹人心疼。
“傻丫头,我是苍戈...”郁凤尧真的怕,怕再来晚一步,他再也见不到这个傻姑娘了。
聂寻欢喃喃重复着,“苍...戈?”
郁凤尧没有回答,只是更加用力地抱住她,将头埋入她的脖颈里。
聂寻欢脑袋要炸了,感受到来人更加用力的抱住她,一时喘不上气。
“咳咳...”聂寻欢咳嗽了两声,“你要把我勒死吗?”
郁凤尧松开了她,曜黑色眸子看着她,那揽尽漫天星辰般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面容。
“念慈师姐..”净尼一进来见到面前景象,脸上写满震惊,不禁捂住嘴。
这时候,曾经那温柔的师姐比后山女尸那狰狞的模样还要可怕万分。
软糯清甜的声音让被捆绑的念慈愣了一瞬,随即大笑,笑到极致转变为低声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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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太,我想皈依佛门。”
八年前,少女一脸决绝跪在大殿面前,跪在菩萨面前。
“一路佛门深似海,从此红尘是故人。”师太面对着菩萨像,转头对少女道,“施主,你真的想好了?”
少女眼睫一颤,泪珠滑落脸颊,“我...想好了。”
可是当她再次看到他和他的妻,甚至知道他们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她的心如刀剜。
他与她青梅竹马,为什么她到头来还是失去了他。
她的内心被狠狠撕扯成两半,一半大度善良,一半自私冷血,她控制不住那自私冷血的那一面。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让给她?”
念慈在偌大的慈溪庵,躺在那冰冷没有温度的木床上,蜷缩着自己卑微的身子喃喃道。
她绑架了他乖巧可爱的女儿,折磨她,毁了她,她竟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她的良知告诉她,她应该放过与她不相干的人,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自私冷血又善于伪装的她已经完全主导着她的身子,享受着杀戮带来的快感。
但看到天真无暇的净尼第一看到真实的她,她第一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溃败无措。
她希望这个孩子永远也不要看到她这一面。
就算...她知道了其实她是那个冷血无情的凶手。
“净尼,这才是真实的我,你怕吗?”
“念慈师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净尼澄澈如玻璃球般的眼眸看着念慈,晶莹泪珠滑落脸颊。
她那么相信她,她对她失望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