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言便同梅斯月一同来了听风阁,宁言搬走后便是静嫔一个人住,院子里看起来空落落的,小太监见了忙进去禀告,二人走进门时却见静嫔正在写字。
“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虽照阳春晖,复悲高秋月。阮姐姐喜欢兰花吗?”宁言看着桌上的字,“阮姐姐的字写的真是好,飞霜早淅沥,绿艳恐休歇,若无清风吹,香气为谁发。我记得这首诗我娘要我背了许多遍,我才记住。”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你们两个怎么出了这样多的汗,青烟快去拿帕子。”静嫔说着携了两人在桌前的榻上坐下,小丫头便端了水和帕子来,“这个里面是有玫瑰花汁子的,润手润脸,都是很好的,小主请用。”
“一会子便要用晚膳了,我们便在阮姐姐这里一同吧!”宁言笑道,“眼看着要下雨了,白天里闷热的很,这会儿吹着风倒是凉快了,咱们不如在廊下吃怎么样!”
静嫔和梅斯月都笑着应了,三人便在廊下坐了,青烟安排着将小桌放在了廊下回角处的小亭子,三人坐下了,正准备动筷,却见一位太监后边跟着两个小太监进来,“给三位小主请安。”
“起来吧”,静嫔道,“周公公这时候来是有什么事?”静嫔知道,这时敬事房的首领太监周公公,通常去宫嫔院子里不是宣布侍寝便是宣布晋封,她的心突突的跳起来,努力的让面上看起来平静。
“谢静嫔娘娘,三位小主好兴致,奴才这时候来是因为皇上兴起,召梅常在去说话,奴才过来请小主回去准备,稍后凤鸾春恩车会去格凌轩接小主。”
周公公满脸堆笑的回答,静嫔笑道,“辛苦公公跑一趟了,青烟请公公去喝茶”,又对梅斯月道,“姐姐大喜了,快回去准备吧,别叫皇上等急了。”
宁言听了也很是开心,便忙说道:“是了,我陪姐姐回去吧,咱们也顺路,赶紧回去准备吧,明天我再去找姐姐。”
梅斯月却是有些没有意料到,她以为宁言的受宠是个意外,之后应当是太后属意的康贵人或者或者位份最高的静嫔,没有想过会是自己,被宁言拉着走到长街上时,心里仍旧有些不明白。直到到了养心殿的后殿,躺在那床上的时候,她还在想着这些,譬如要如何与静嫔维持关系,这几日的接触她明显看出静嫔是很在意这些的,宁言的受宠已经让她不快,如今又是自己,偏偏两次太监来传时,合情合理都该是她,再譬如皇上今夜翻了自己的牌子,太后会不会不快,会不会认为自己和宁言抱团邀宠,惠妃似乎不喜欢宁言,会不会因此更记恨自己与宁言,这些太多的事情汇聚在她眉头,直到听见皇上的声音才消散。
“这是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这么凝重?”
梅斯月寻声望去,这时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打量皇上,她并不在意是否受宠,她只不过觉得日子怎么过都是过,能过的自在些更好。反应过来准备行礼,又想着自己光着身子,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皇上却已经坐在了床边。
“前天晚上,纯儿一遍一遍的说起你,仿佛她与你是一个人一般。”
梅斯月有一瞬间的愣神,便反应过来所谓纯儿便是纯嫔,也就是宁言,想起宁言心神有些放松,“臣妾与言儿确实要好”。
皇上穿着寝衣,也卧在了床上,身上散发着龙涎香的气味,梅斯月素来不爱香,却也觉得这个味道很不错,淡淡的一点点。皇上呼了口气,“真是累啊,朕批了一天的折子,你们这一天都在做什么?”
梅斯月没有想到皇上会这么问,“也没有做什么,同言儿看荷花,又去静嫔那里吃了晚膳。”
“言儿,你这样唤她,朕到觉得你好像是个男人,在唤自己的妻子一般。”
看皇上笑,梅斯月也忍不住笑了,“有时候,臣妾到真希望自己是个男人。”
“为何”,皇上挑起眉,“你们这一整日只需玩闹,哪里知道男人的辛苦。”
“皇上又哪里知道女人的辛苦?”
被她这么一问,皇上愣了一刻,又笑了,“那你说来朕听听”。
梅斯月想了想拢着被子做起身靠在床楣上,“比如一生下来,许多很平常的事情,男人做得,女人便做不得。诸如骑马打猎,读书识字,参军报国,科考仕途,这些事情女人通通不能做。多少男人其实做得并不好,多少女人其实可以做得好,却偏偏因为男女不同,做不好的硬要做,做得好的只能在家里绣花!”
“确实是这样,但也因为这样,男人更累些,女人也更轻松些是不是?”皇上调笑的反问。
“可是那不是我们选择的呀,是一生下来就定了,不容我们选择,并不是我们偷懒要过这样轻松的日子,况且不公平又何止在这里,只看男人三妻四妾便平常,女人便要与她人共有丈夫还不得怨言,便是??????“
梅斯月忽然住了口,这些话她不是第一次说,原先在家里,各位哥哥听这些话听了许多,在家中她已经仗着哥哥们的宠爱做了许多女孩子做不了的事情,可是如今进了宫,这个最不可能自由的地方,有些话大抵是说不得的
“可你不仅嫁了男人,还嫁了最不可能专情的男人。”皇上敛了笑意,淡淡的说道,“可后悔?”
梅斯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生已经不可能改变,以后的日子只能在这里度过,不论得不得宠,自由恐怕是不可能了,自在会不会有,大概要看自己的恩宠多不多,可若是争宠了,又如何会有自在的心呢?
“不知道”,梅斯月吹着眼睛,“人只能活一次,我也不能又回到那天重新选择一条路来做对比。”
皇上伸手握着她的下巴,抬着她的脸端详,“你比纯儿有味道”。
梅斯月有些惊慌,想要摆脱那只手,向后挪了挪,身上的被子却也滑落了下去,露出肩膀,来不及掩上被子,皇上的手已经抚了上来,梅斯月没有阻拦,今夜她被翻牌子,她已经是皇上的宫嫔。
她轻轻的叹气声,落在皇上耳里,“你这个样子,到与朕有点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