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我们一群人坐上了翻斗车,随着路边的骆驼刺与沙枣树越来越多,这辆车停在了荒凉的郊区。
一栋豪华的接待中心赫然屹立在这里,古香古色的仿古式建筑仿佛回到了500年前,门前楼牌坊上刻着四个鎏金的大字“盘龙山城”。
“哇靠!这家公司还真是有钱,盖这么好的楼!”狗蛋眼巴巴地感叹道。
招工的美女从副驾跳了出来,说道“好啦!各位跟我来吧!”
笑时的小美女脸上挂着三道弯弯的月牙,眼睛两道嘴唇一道,很是可爱,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于是我们问都没问,就随着她一起走进了曲径深幽的园区。
“南哥,这是什么地方啊?”狗蛋问我道。
我看着各种石雕像与假山园林式的景观,回答道:“瞧这些花花草草,设计的多讲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莫不是传说中的…会所?”
狗蛋惊讶道:“我靠!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我有点紧张!万一活干完了人家非要留咱俩吃饭咋办?我穿成这样合适吗?”
我看了看,说道:“不够得体…嗯,来,我教你,把外衣拉链拉开,领口的扣子解到第二颗,我看电影里的有钱人都这么穿的。”
狗蛋立马照做,却看起来更加穷酸了。
带头的美女忍不住噗笑了出来,她指着一片开阔的场地说道:“就是这里,各位请看!”
顺着美女指点的方向,众人差点被吓得丢了魂。
直到这时我发现在这根本不是会所,竟是一整片的墓地。此时已黄昏下半,阴森的墓群在夕阳的映衬下拖出了长长的黑影,黑压压的一片。
美女捂着嘴对我俩笑着问道:“嘻…你俩还满意不?”
我尴尬极了,脸几乎都憋成了猪肝色,突然猛朝狗蛋后脑勺一巴掌。
“天天不学好脑子里净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狗蛋脸上泛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不是你刚说的…”
“别废话了!”我捂住他的嘴,“干活干活!早干完早领盒饭!”
这时有人不乐意了,其中一个抱怨道:“哎!小姑娘!刚你光说栽树,可没说在这种地方啊?”
美女解释道:“这位大哥,在哪干活不是干嘛,您就别在乎那么多啦!”
但她的声音很快被埋没在了这群糙老爷们的抱怨声中。
这时一个工人大喊道:“在墓地里干活,太忌讳了!我不干了,走了走了!”
见有人带头,几个胆小的也陆陆续续地打起了退堂鼓,他们要趁着还有最后一班公交车时离开。
“喂!说好的事情怎么就变卦了呢!”美女急了,大声喊道:“明天客户就要来验收,你们一拍屁股走人了这么晚了我上哪找人去啊?你…你们怎么…”
说到最后声音都变出了哭腔。
狗蛋见这么多人走了,他也变得犹豫起来,小声问我道:“南哥,要不咱俩也走吧?”
我瞪了他一眼,低声道:“别蹭事!”
自小我就有一种爱在女孩子面前逞能的性格,用漠北话说就是“骚情”,看着小美女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我体内的热血立刻沸腾了。
我撇了撇嘴,“大老爷们的干个活挑三拣四,还不如人家小姑娘呢!”说完后故意在美女面前做出可靠的样子安慰道:“别怕,有我在!他们爱走走,我保证今儿个帮你把树都栽了!”
美女看着我的眼神仿佛遇到了救星,“真的啊?”
我不经意地一笑,“就这点活?在俺们那嘎达俩人就能搞定!”
看着小美女千恩万谢的样子,我心里仿佛吃了蜜糖一样甜美,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被女孩赞美时的我也腾不开脑子来想这些事。
直到过会回到狗蛋的身边,他问我道:“南哥,咱多干了几个人的活,那工钱是得加点吧?”
我终于恍然大悟,“靠!把这事给忘了!”
但拉下脸皮再问人要钱这种事我是做不出来的,所以事已至此,我和狗蛋只好硬着头皮干起了没有工钱的加班。
天色渐黑,我俩干得出了汗,于是脱下外套,露出了身上带窟窿的二道背心。
“你说你这人咋那么爱表现呢!”
狗蛋一边抱怨,一边稀松二五眼地挥舞着铁锹。
我嘟囔道:“别废话了,就当是发泄一下你青春期的过剩精力吧…”
美女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悄悄往我手里塞了一瓶水,我打开后一口喝下,对着她笑道:“谢啦!”
她笑道:“不用谢,我叫米燕,叫我燕子就好。”
我刚想说话,却被狗蛋抢先,“燕子姐你好,我叫白,北,飞!你叫我北飞或者小飞都行!”
有句话叫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狗蛋与我在一起久了,撩妹都变得自成一派,那张从来合不拢的嘴竟然还带着微笑,仿佛牙齿都发着健康的光泽。
他土里土气的表现欲令我浑身恶寒,直说道:“叫他狗蛋就行!”
燕子调皮地把手背在身后,歪着头笑出了三道月牙,“你好,狗蛋,我是燕子。”
狗蛋蔫不拉叽地嘟囔道:“燕子姐…我叫白…北…”
“哇…狗蛋,好可爱的名字哇!”燕子笑着,像摸狗一样摸了下他头顶的那撮小黄毛。
狗蛋突然两眼发光,“燕子姐,我叫狗蛋!”
“你呢?怎么称呼?”她看着我问道。
我回答:“我叫徐天南,叫我天南就好。”
燕子点点头,离开前看了一眼我和狗蛋干的活,是比别人快很多,夸赞道:“你俩真厉害哦…”
看着狗蛋眼巴巴盯着燕子离开时背影的样子,我苦笑一声。
狗蛋问我道:“你笑啥?”
我回答:“别想了,没戏!”
“嘿!你丫的。”狗蛋不服气地问道:“你咋知道我就没戏?”
我叹气道:“这种女孩,穿起高跟鞋比你高小半个头,就算遮住脸还有身材,遮住身材还有嗓音,你有啥?”
狗蛋想了半天,“我…有雁北户口…”
我噗地笑出了声,“那玩意值几个钱?还有啥?”
“和一燕郊的套房子…”
我笑而不语,狗蛋自知这俩东西不值钱,只好也耷拉着脑袋继续挖起了坑,半响,突然又不满道:“你以后别在别人面前叫我小名了,听起来一点也不上档次!”
我回答:“别啊,再不好听也是你爹给你起的,况且就咱们这个年纪的文艺青年,哪个起名不得和自身特点联系起来啊,还记得当初咱卖房子时候那个叫小小的业务员不?”
他回答:“记得啊,1米4的个头,六十来斤,远看和树杈似的。”
我又说道:“你瞧刚那美女,走路时候轻飘飘的,身轻如燕的样子,像不像个小燕子。”
他再次点点头。
我:“你再瞧瞧我?更简单,生下来就在天山南部,所以叫天南。”
他似懂非懂的样子,不吭气了,过了一会,突然又问:“那为啥叫我狗蛋啊…”
我埋下头专心干活,他过了会又问道:“南哥,你说今儿找活的人那么多,燕子姐为啥就挑到咱俩了?”
我头也不抬地回答:“估计是对我有好感吧。”
他撇嘴道:“那刚才她为啥就要给你送矿泉水?”
我:“估计是对我有好感吧。”
“那她刚为啥还夸咱俩厉害来着?”
我:“估计是对我有好感吧。”
“你能再不扯淡不?”狗蛋忍不住了,“有你这么自恋的吗?”
我笑道:“不信啊?我证明给你看!”
我大喊道:“燕子!过来一下!”
远远就看见燕子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嗯?怎么啦?”
我把铁锹往地上一插,“其实…我告诉你个秘密吧。”
她好奇地睁着大眼睛问道:“啥呀?”
我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其实,干体力活是我的兴趣爱好,我的真正身份…是个大学生!”
“大…学…僧?”燕子质疑地把嘴撇成了个“一”字型。
我扬起头,“可不是嘛!我再和你讲,大学生其实也只不过是我的社会身份,而我还有一个江湖身份…”
“哦?”燕子瞪着大眼睛问道:“什么呀?”
我凑近她耳朵小声说道:“我和旁边这黄毛,江湖人送外号‘南北双侠’!”
燕子惊讶地捂着嘴,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偷听之后悄悄问道:“那你肯定会功夫了吧?”
“这还用说?我今儿就给你露一手棍法!看好了您嘞!”
说完我气运丹田,单手拔起铁锹猛地往肩后一抗,只听“当”的一声,貌似铁锹头拍到了什么东西。
回头看去,一个与我岁数差不多大的年轻女孩正躺在地上,嘴里发出了微弱的哼唧声。
“宜娜!”燕子大叫着,与我一起把这个女孩抬进了销售大厅的沙发。
几分钟,燕子小心翼翼照料着这个被我拍蒙了的女孩,她的额头处破了一道细细的口子,隐约渗出了一丝血渍。
燕子小声说道:“完蛋了,天南你闯祸了…”
我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的女孩,与燕子一样穿着修身的职业装,额前齐刘海下的五官很精致,除了额头上那个红彤彤肿包。
我回答道:“没事,没伤着骨头,一会醒来了我给她好好认个错就行。”
“没那么简单的…”燕子提心吊胆地说道:“宜娜刚才肯定是发现咱俩偷懒才过来的,结果你这又把人给拍了…”
“放心吧!”我摆摆手,“哄小姑娘这事对我来说小菜一碟,就她这样的我5分钟就哄好了信不?”
这时我注意到旁边立着一块展板,上面写着一大堆要求我也没看清,但是对其中的两项格外注意,招聘经理与管吃管住。
“诶,诶!”我小声问燕子道:“你们招聘经理还管吃住是吧?”
燕子点点头。
我忙指着自己,“我呀!我可以,我以前就带过房地产销售的团队,有经验!这职位我能干!”
燕子回答:“这我做不了主呀…得我们主管面试才行的。”
“嗨呀!那就带我见你们主管去啊!”我坐起身在她耳边悄悄说道:“一会记得帮我在主管面前美言几句说点好话,可千万别说我是你从工地上找来的啊!就说我的社会身份,大学生,销售管理毕业的,带团队嗷嗷厉害的那种!”
燕子面色为难地回答:“这…不行哦…”
我砸吧着嘴说道:“有啥不行的,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
燕子指着刚被我拍蒙的女孩说道:“可以…主管还没醒过来呢…”
我头嗡地炸了,这时才发现被我拍蒙的女孩胸前有一个龙型的工牌,上面写着:行政主管----许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