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沈家大院二里开外,坐落着个偏僻酒家,能摸到这里的都是熟客,所以店小二也大抵认得出客人。这时候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出现在店门口,那小二抬起眼正打算与之招呼,见了来者又兴致全无。
“快给我上一整坛晓月(一种黄酒),顺便在二楼给我开一间天字号,本公子今日要一醉方休。”
他倒是极为豪爽地寻着个方桌坐下来,那小二反倒是一脸犯难地走了过来。
“墨公子,你今日有没有带银两呀,要是让掌柜知道我又赊给你酒,怕是又要挨骂啦!”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当然有银两啦。”
墨轻语将随身的钱袋打开,凑到那小二的面前。
“这些银两可够本公子花销的了。”
他撇了撇眉,趾高气昂地言道。
“够了,够了,墨公子您稍等一会,我这就去给您烫一壶热的晓月来。那个配菜的话,都给您上最好的?”
小二粗略瞥了一眼,那钱袋里就有好几锭元宝,于是堆满一脸谄媚笑意应道。
“嗯,行吧,就这样了,可得动作快点,可别饿着了本公子了。”
他本事修道人士却自称‘公子’多少有些不合体。
“您放心吧,先给你上点小菜开开胃,片刻就好。”
小二在桌上留下几碟冷菜转身去了后厨。
墨轻语抬起一腿撑在长凳之上,自以为洒脱地捡了一根毛豆送入嘴中,嚼了嚼,咽了下去。虽说珍馐美酒还未上桌,不过这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今日办成一件大事,还趁机赚了些银子,正所谓一石二鸟。
他这乐呵呵地品着小菜,却未注意到身后已然立了一个人。周边的客人或侧目,或低语,只有墨轻语还浑然不知,他见酒还没热好便信口催促了一番。
“店家,怎么如此慢呐。”
“教客官久等了。”
回声的倒变成了姑娘家的声音,墨轻语原本倒也未当回事,倒是这声音颇为熟悉,似乎今日就听过……
他这还思量着,一坛酒水就灌顶而下。
“你,你干什么!”
墨轻语暴跳如雷,伸手抹了把脸,就回身瞪向了身后之人,见着真人之后却不由的蔫了下来,扶着凳子重新坐下,不再言语。
“墨轻语,你胆子不小呀,敢用真名哄骗我。”
看来在他进入酒家之时,楚凝萱就已经在其身后观察了。
“楚,楚姑娘你怎么找来了?”
墨轻语心想我已经跑到了二里开外的酒家还能让你寻着,这女人果然有手段呐。
“呵,你没做亏心事,还怕别人寻来嘛?”
“诶,楚姑娘借一步说话。”
墨轻语说着就想拽着她找个无人的角落言语。
“那可不行,墨公子的手段我可是领教过了,记忆犹新,我若是再听你的指不定又要被你再卖一回。”
楚凝萱哪里还能信他,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手里竟持着一把满溢着火光的魔刃,而后她二话不说就将那剑插在了方桌之上,这显然是威慑又是警告,好教墨轻语不要轻举妄动。
“楚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刀剑无眼,这里又有这么许多客人。”
“泼皮,本姑娘今天就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你。”
墨轻语见豪言她不听,心生一计,摆出哭腔哀嚎一声。
“娘子,你这又是何苦啊,有什么话,咱们不能回家说,非得将这家丑道出去。”
“无耻之徒,谁是你娘子,讨打!”
“你这是谋杀亲夫,我要报官。”
楚凝萱自然是想就地教训他,奈何周遭一圈围观之人不时窃窃私语,她心想此时若是闹大了岂不是损了自己的名声。便揪起他的一只耳朵将他拎出了酒家。
二人来到街头一间破落库房,楚凝萱一把将墨轻语推进了破庙,自己则堵在门口。
“你今日损了本姑娘的清誉,我剁你一条手臂就当是教训了,你可得忍着点。”
楚凝萱风轻云淡地说道,并信手祭出了魔刃。
“喂,喂,喂!楚姑娘,墨某不过是换得了些银两,都给你就是咯,动不动就卸人手臂怕是不妥吧。”
墨轻语将双臂背于身后,颇为忌惮地看着她。
“那你倒是说说,你收了沈家多少银两?”
楚凝萱稍稍缓了口气,神情也放松了些许。
墨轻语赶忙凑到其跟前,被她厌恶地瞪了一眼,而后他取出钱袋,打开双手奉上。
“这银子我可一分一毫都没动呢,皆数奉上。”
楚凝萱接过钱袋粗略地数了数,俏丽的脸庞旋即拢上一缕愠色。
“什么?才五百两?”
“是啊,五百两。”
“我堂堂骊山灵界的高修就值五百两?墨轻语,你这是在侮辱我!”
“这可不是我侮辱你呀,是那管家出的价,我只是应下了而已。”
墨轻语很是委屈地低下了头,轻声细语地说道。
“那本姑娘可不管!姓墨的虽说你对我不仁,我却打算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楚凝萱堆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意。
墨轻语见她这么狞笑着,顿时感到心惊肉跳,于是怯生生问道。
“楚姑娘愿意放过在下就再好不过了。”
“嗯,既然你将我卖到了沈家,这银两自然是要归我的。”
楚凝萱将那钱袋揣进自己袖口,而后又张开手掌。
“不过本姑娘怎么可能只值区区五百两,你当要将差价一并补偿给我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呐!”
“你的意思是还要五百两?”
墨轻语试着揣度她的心思。
“嗯,墨公子,你也太轻看凝萱了,好歹我也是骊山灵界人士呀。”
“五,五千两?”
墨轻语的话语已有些许颤抖,显然这个数目教他难以接受了。
“我可是高修,区区五千两你能买到一位高修吗?”
楚凝萱冲他眨了眨眼,示意他继续猜。
“不会是五万两吧……”
这丫头胃口也太大了……我这条命能不能值五万两都得两说,还真是敢要啊。
“嗯,我也不与你啰嗦,你再拿五万两出来,此事我就不再追究,公子的手臂也就保住啦!”
看的出来这个楚凝萱对于钱财十分上心,她如是欢快地说道。
“会不会多了点,墨某身上也没这么多银两啊。”
墨轻语面露难色地吐露道。
“墨公子身上没有,你总有门派家人吧,凑一凑总是能凑齐的嘛。这银子没了还能挣,这手臂若是削了下来,还能接上吗?”
楚凝萱以手中魔刃在他的臂膀上来回游弋,以极其平淡的口气说着极其可怕的话语。
不好,这个女人看似甜美可人,实则危险无比,我若是现在不应下,指不定就被她给卸了。千错万错不该招惹她,诶,怪只怪我没有预先查阅她的资料,失算。
“好的,我知道了,这五万两我会想办法给你凑齐的。”
墨轻语轻叹一口气,有些丧气地应下。
“嗯,还得立下字据才行。”
楚凝萱说着便从储物袋取出笔墨,之后洋洋洒洒写下了一篇文书。
“墨公子在这里签名即可。”
“行吧。”
墨轻语万般无奈结果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下我可以离开了吧?”
“你想走?本姑娘初至凡界,若是我寻不到你,这不就成了一纸空文书,不可!”
“姑奶奶,你还要轻语怎样啊,我都已经认栽,签文书了,你也该信得过我吧?”
楚凝萱哪里肯轻易放过他,她拧着眉头思量了一番。
“正好我对你们凡界不甚了解,你不如就先当我的向导,顺便也思量一下如何筹款之事吧。”
她此时双手合十极为乖巧地提议道,若不是她方才拿着魔刃步步紧逼的举止太过印象深刻,墨轻语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如此俏丽可人的女孩会那么令人胆寒。
若是不能随了她的心意,不知道还会生出什么枝节,暂且就先这样吧。
“好吧,好吧。”
墨轻语彻底放弃抵抗了。
楚凝萱本就是下山游历的,于是她拽着墨轻语带她游览了一通此处胜景西子湖。
骊山脚下西子湖,阴雨靡靡人影疏。笑似银铃芳颜睹,留宿山间洞穴处。
夜深人静,身旁唯有篝火闪耀,墨轻语抬眼望向夜空,一缕悲凉教他那俊朗的面孔拢上了一层阴郁,反倒是衬出些许别样气质。
那一边楚凝萱业已心满意足地入睡,而他如此莫名地背上了五万两的债务,却是如何也无法释怀。
都怪那该死的圣祇,自从遇上他,我就没遇上什么好事。
墨轻语也是越想越气,抬起手,拇指朝着四根手指依次掐了一通,从其掌心浮出一金色光球,乃是一颗灵珠,这珠子漂浮至其眼前,而后犹如活物那般地闪烁起来。
“呵,今日可真是稀奇,你竟会主动招我出来。”
那是一个声线比墨轻语要沧桑些许的男声。
“圣祇,你害得这么惨,还让人抱怨了?”
墨轻语竖起眉毛,对着他就是一阵苛责。
他确实有理由说出这番话。
他本是个现代都市里的一名中学生,机缘巧合中却被这圣祇给召唤到了这个修真世界。
墨凡,这个他原本的姓名却快要被他淡忘了,来到这个所谓的修真世界也已经三个年头了。即便经历的如此长的时间,他依然期盼着要回到原本的世界中去。原因倒是让人哭笑不得。
当时墨凡还是个高二的学生,他正半跪在苦苦追逐了近两年的女神面前,鼓足了勇气说出了告白之词。教他意外的是这个校花级的女神竟然涨红了轻轻点了点头。
墨凡正打算起身去拥抱他的女神,大概此时已经可以称为女友的这个人了。却顿时感到头顶亮起了一个诺大法盘,而后那强光就闪得他睁不开眼。再次苏醒之时就已经胡乱地躺在后山的一片乱石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