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雍之连着半个月见不到人影,只有午间厉止戈喝完药才回来待一小会,逗逗她。
夜里总是深夜才回,匆匆洗漱完,把人抱了满怀方才感觉活了过来。
天知道他一刻都不想看折子,不想理会那些杂七杂八的争执。
没有了她,他要怎么熬下去?他想去红叶湖游船,想在波烟楼浪荡,想吊儿郎当在街上闲逛,想走遍天下,恣意地言笑。
他紧紧搂着她,灼灼的吻密密麻麻落下,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他的委屈。
这是他应得的,怎么敢开口求她。
“每夜都吵醒你,对你身子不好,你要是不喜,我去乾桑宫住几日。”宋雍之浅笑着注视着厉止戈,像是在逗弄她。
厉止戈努力想说个“好”字,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狼狈地闭上眼。
他们为了对方困在笼子里,偏偏又是对方的救赎。
她不想走出去,就这么蹉跎着吧。
宋雍之轻笑着将她放在身上,感受着她的温度和重量,吻了吻她发顶,“睡吧。”
眨眼间已临近除夕,但对两人来说时间过得很缓慢,只有夜里是短暂的,稍纵即逝。
泰和帝驾崩,三个皇子被处斩,京城血流成河,这个除夕没有大办。
宋雍之没有约束天下人,除夕嘛,热热闹闹的才好。
他想和她过个热热闹闹的除夕。
即使京中一切从简,政事也没少,反而更多了些,宋雍之的耐性一日比一日紧绷,只要不瞎谁都看得出,没有人敢招惹。
一月三次科举被朝臣们阻拦到了年后,这正是宋雍之原本的意思,只是年后再提,他们非得拿祖制压他,处处阻拦。
单为这事就整整忙了一个月还不得清闲,况且还有边境布防和征兵,战亡将士补贴,粮草、军法……他要她安心。
另外开春的祭祀,商人贸易,百姓务农,乃至技艺、刑法……宋雍之简直要炸了,那日终于忍不住踹翻了金銮殿的案桌。
“事事要朕处理,要你们干什么!”
“臣等惶恐,请皇上恕罪。”
宋雍之看着底下跪着的一片,躁得肝疼,“滚!”
季太师在朝臣们求救的目光下挺身而出,“启禀皇上,昨夜老将军托梦给臣,请臣替他看看厉将军是否无恙,臣……”
宋雍之将手里的折子砸到季太师脚下,次次来这招,有完没完!他寒着脸躺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福平见状麻溜地收拾了案桌,季太师继续道:“臣等对科举一事尚有些想法,请皇上过目。”
福平小心翼翼地接过,候在宋雍之旁边,宋雍之有气无力地接过,和他们在这浪费时间,今日又得回去晚了。
他粗略地扫了眼,嗤笑道:“迂腐!谁徇私枉法斩了就是,留着干什么?斩几个科举就多选拔几个补上,小偷小摸朕不管,谁犯出风浪,自个儿拿命平息!”
他随手扔了折子,抬了抬眼皮,“还有事?”
“启禀皇上,臣有事要奏。”
“几位不如分分工,把六部的事都管了吧。”
“臣等仗着年老,倚老卖老,请皇上勿怪。”
宋雍之揉了揉额角,他想带她一起来上朝,让她看看他们是怎么欺负他的!
要是她在,他们说一天也无妨,他还能有兴致逗他们玩玩。
和她说了,估计要给他一剑,啧。
宋雍之夜里委委屈屈地爬上榻,埋在厉止戈心口许久未动,轻轻拱了拱,“祖宗,他们欺负我,我难受。”
去一边的纠结!她这么要强的性子,他不示弱,还真一辈子这么过了?
“我哪都难受,祖宗你抱抱我,我明日不想上朝,休憩一日?”他眼巴巴地看着她,桃花眼里尽是无辜。
厉止戈受不了他刻意压低的语气,想不出什么形容,只知太勾人……
宋雍之磨了许久也得不到一分回应,气哼哼地咬了她几口,将那点嫣红弄得亮晶晶,耍着小性子欺负她。
他玩得自己耐不住才不满足地抱紧了她,大大咧咧地抵着她,“睡觉!”
宋雍之打定主意第二日睡过头,在沉睡中被一脚踹下了去,杏蕊她们听见动静进去,见他未着寸缕,迷迷糊糊地揉着头坐在地上。
四人连忙垂下头,里衣从纱幔里飘下,落在宋雍之身边。
他敲了敲额角,麻溜地穿上,恼怒地爬起来,扑上去制住厉止戈的手,疯狂地攻城略地。
眸里被颜色浸染,手探到锦被里,一把掀了。
杏蕊她们面色羞红,急匆匆退了出去,轻轻关上殿门。
厉止戈用最后的清明咬了他,她面容昳丽,眉眼含情,如朵胭脂色的芍药,为他从花苞绽放到极致。
“早朝。”
宋雍之轻笑出声,不轻不重印了个印子,满意地听着她变了调的声音。
“都这样了,你让我去上朝?你让我就这么把你扔在这?我有这么差劲?”
“宋雍之。”
宋雍之顿了下,苦笑着不知所措,想撬开她的心看看,他还没有一日早朝重要?
厉止戈咬了咬牙,用手握住那,像是丢弃了什么东西,浑身透着疲惫,“夜里。”
宋雍之摸了摸心口,心跳如鼓,眼里霎时迸出光彩,如夏夜的星空,闪烁晃眼。
他欢愉地去在她手里,带她去沐了浴,急匆匆跑了出去,脚下生风,面若桃花,欢喜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不敢多留,多留一刻今日就出不去了,想和她抵死纠缠。
杏蕊她们等了会才进殿,厉止戈面色比往日更冷了几分,却遮不住春色。
面上透着欢愉过的倦意和风情,身上的痕迹更是灼目,手腕上都有几个浅浅的印子。
几人不敢多看,等她喝完药躺下才松了口气。杏雨红透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桃雨揉了揉发烫的脸颊,“大白日的……皇上也太……”
“早有厉将军在下头的准备,今日……厉将军真好看。”
“是啊,我们都看痴了,不怪皇上那么宠。”
“杏蕊姐姐,皇上每次都……这么……”桃蕊没说完就羞地说不下去了,这要是传出去,皇上……
杏蕊看着殿里轻叹:“不是,厉将军伤了身体,养好之前皇上不会碰,胡闹而已。”
“厉将军的伤很严重吗?整日喝的药比我们吃的饭还多,这么喝下去……”
“皇上不会害厉将军。”
“也是,皇上是被厉将军踹下去的吧?竟都没有发火。”
杏蕊忽然有些冷,她望年年都能像今年一样。
今日宋雍之依旧不着调,甚至早朝大半的时间都在走神,笑如春风拂面,一脚搭在龙椅上,像个在青楼听曲的少爷。
朝臣们心里没底,要不是他那些事做得太血腥,还道那个游手好闲的东贤王又回来了。
“嗯?季太师刚刚说什么了?”宋雍之音里含笑,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让季太师想起很多年前在宫里见到他的时候。
他总是穿得花里胡哨,艳丽得很,像是穿着女人家的衣裳。连他们这些老迂腐都得承认,再艳的衣裳也压不住他的容貌。
他站没站样,坐没坐样,走路也不成样子,腰身从来伸不直,整天像睡不饱一样,面上的笑轻浮,不食人间滋味。
京里少有人看得起他,连他那些狐朋狗友都不把他当王爷看。
他们这些老臣面前面后数落了他多少次,祈求老天开眼,怎知最后还是他登了基。
如今泓儿还没收心,天天疯玩,他被束在这高墙之中。细细想想,这些年他没有仗势欺人,没有伤天害理,就只是个纨绔罢了。
季太师叹了口气:“皇上是遇上什么好事了?”
“嗯。”宋雍之弯了弯唇,“天大的好事。”
“再好的事也得上完朝。”
“太师所言甚是。”
“上个月皇上连颁三十一条新政,臣细细揣摩过,无伤大雅。但朝中官员紧缺,新政不宜一股脑实行,臣恳请皇上下令逐条实行,臣写了份折子,请皇上过目。”
宋雍之粗略地看了眼,“准了,此事交给太师,劳太师费心。”
“臣应该的,还有一事,和北凰有关。”
“北凰之事朕有数,不必多说。”沈浮山嘛,他那么些情敌里就沈浮山有丁点威胁,不死死盯着他哪安心。
“大殷和大丽二国,皇上可清楚?还有西域诸国,不是已稳定下来,就是正在稳定。”
季太师仗着宋雍之今日心情好,整整说了一上午,午膳时间过了早朝还未散。
宋雍之也不恼,还令人给季太师上了椅子。他一闲下来心跳就控制不住了,想她想得发疯。
最后竟是季太师先叫了停,宋雍之一下朝就直奔椒泽宫,坐在榻边看了厉止戈一会,亲了她一口,不知从哪找出把折扇,乐呵呵地去了御书房。
厉止戈等他走了睁开了眼,她没睡着,身上疼得厉害,不愿去想是在等他,也不愿去想是已经习惯了。
人习惯黑暗要很久,要一点点沉沦,起起伏伏直至没有一丝希望。
而习惯温暖很简单,一旦沾染了就剔不去了。
宋雍之回来得比往日都晚些,朝臣们见他今日如此好说话,纷纷起了心思,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他伸了伸懒腰,在池子里小眯了片刻,翻上去抱住厉止戈,“累了,睡觉吧,攒着以后补回来。”
他也就那一时冲动,从他下去的那刻起,就不会碰她了,哪里舍得。
但是这不妨碍他高兴,高兴到没边了。
“我早晨猴急,是不是弄疼你了?涂点药吃口豆腐,睡吧,我轻点。”他揉了揉厉止戈的头发,取了药膏,轻轻涂在她身上。
厉止戈枕着他胸膛,呼吸平稳,老天待她薄也不薄,她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