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胥醒来忘了脸上还有面具,看了眼背着他睡得沉沉的虞江,起身出去。
院子里老人怀疑地看着他,“你是林胥吧?”
林胥这才摸摸脸,一身阴沉回了房。
他没舍得叫醒虞江,坐在旁边捏捏她鼻子,取了毛巾给她擦脸,一张倾世无双的脸渐渐呈现在眼前。
他就那么看着她,直到她醒了很久,看了他很久,忍不住在他眼前挥挥手。
林胥回过神,“脸给你擦干净了,该给我取下来了吧?”
虞江想起昨夜,哼地一声背过身,她才不要。
林胥无奈,“是我错了,不逗你了好不好?取下来我带你去山里?”
“说话算话。”
“嗯。”
虞江这才取下面具,那是一张极薄的面具,近乎透明,放在手里没有重量,凉丝丝的。
“这是?”
“我照着街上一个人刻的,阿君说绝对不能摘下来,要不然会出很大的事,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虞江把面具戴上,“你什么都没看到!”
林胥没有应,是不是对她来说他已经可以足够信任了?连见不到阿君的风险都可以冒。
虞江见他有些出神,以为他想要,“你要是有雪蚕丝我可以帮你做一个。”
“雪蚕丝?”
“雪山里养的蚕吐出的丝,做什么都好,阿君那里就没有。”
他也从未听过,家里网罗天下奇珍异宝,却总少了她家的,怎么会这么巧?
“不用,我用不到,起来收拾一下陪黄婆婆采药去。”
“你不去吗?”
“白天还怕?我一出去就露馅了,我在这等你回来。”
“好吧,骗子!”
林胥一脸无奈地揉了揉她。
虞江回来给老人制了些药,又最后给她儿子儿媳妇施了针,这一次的时间格外久,行完针男人就昏了过去。
老人有些担心,虞江调皮地笑笑,“睡一觉就醒了,给您个惊喜。”
寅时林胥叫醒她,两人把装药的玉盒都留下了,留了字条,让老人小心些低价卖了。
他们只带了干粮和衣物,虞江带着她的玉箫,轻身消失在夜色里。
这一路都没有遇到人,林胥背着虞江在山里走了几天,不肯让她走一步。
没了药,她那个皮肤起了水泡要多疼?此时他的心境不一样了,自然不肯再委屈她。
“你把他治好了?”
“对呀。”
“还有你不会治的病?”
“唔……心病?郁姐姐说心病要心药医,可我翻遍典籍也找不到。”
“以后会找到的。”就在你眼前,只能是我。
一路闲聊也不无趣,林胥大摇大摆地带虞江去了陇州城,他们想不到他已经解了毒,更不会想到他会健全地出现在城里。
虞江东看看西看看,“你答应我的好吃的呢?”
林胥轻弹她额头,“没忘。”
他拉着她找了个当铺,把头上的玉簪当了,虽是粗胚,却是上等的羊脂玉。
他没让当铺的人思索怎么坑他们,直接道:“上好的羊脂玉,白银百两,不要就去下一家。”
从当铺出来,虞江闷闷不乐,那是阿君送她的……
“我们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典当,要不然当玉箫?”
虞江连忙摇头。
“等去了河泉差人赎回来。”林胥摸摸她的头,“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竟然沦落到花女人的钱,心里郁闷,在她心里他指不定是什么样子了。
临近过年,街上吃的玩的让虞江花了眼,很快忘了郁闷,拽着林胥从城头吃到城尾。
林胥在她吃得忘我的时候牵着她的手,顺着她的目光,眼睛一闪他就付钱,递给她,两人像是恩爱了很久的一对。
吃到最后虞江还想拉着他去巷子里找点心,被他哄住了,他记得绿漪不让她吃太多零食,虽然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今天也算是尽了兴,不能再纵容了。
哪知晚上还是出了事。为了省银子林胥找了家偏僻的小客栈,要了临着的两间房。
里边倒是整洁,只是隔音不好,正遂了他的愿,他不放心她一个人。
夜里林胥睡得浅,警惕地戒备着,听到虞江房里传来翻来覆去的声响,还带着几声呜咽,害怕了?
他坐起来纠结片刻,去敲门没有回应,“是我。”还是没有回应。
林胥皱了眉,推推房门,夜里他盯着她插上门才进屋。
他又敲了会门,他一直守着不可能出事,做噩梦了?正想绕到窗户进去守着她,就听里边“咚”地一声,有什么砸在地上。
林胥来不及思考,身体先动了,一脚踹开房门,见虞江蜷着身躺在地上,唇色惨白,汗水湿了额上的发,里衣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他心里揪起来,上一次这般还是父亲逝世的时候,来不及细想,快步过去捞起她,让小二去找个大夫,要了热水。
林胥急忘了,榻上的人就是最好的大夫。
他坐在床边,把虞江揽在怀里,轻声哄她,吻她额头,想抚平她皱起的眉头,“哪里难受?没事了,我在这。”
虞江疼得几乎没了意识,隐隐约约听到有人敲门,脑子里唯一的意识是林胥来了。
她想他,想给他开门,却没有力气摔了下去,又疼又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就被揽进一个熟悉的怀里。
虞江绵软着声,眼泪滑落,“疼。”
林胥心里一抽,他也疼。“哪疼?”
他顺着她发顶,一下一下抚着,心里软成一滩。
“这……”虞江紧紧拥着他,好像拥紧了就会疼得轻些。
林胥轻手把她翻过来,让她背靠着他,拿开她捂在平坦上的手,把自己的手轻轻放上去。
“这里?”
虞江头侧靠在他身前,点点头,落下的眼泪透过衣裳,落在林胥心里,咸咸的,麻麻地疼。
林胥把她往怀里扣了扣,轻轻地给她揉着,隔着薄薄的料子,他能感受到平坦柔软的触感,只是手心的冰凉,让他生不起别的心思。
虞江抽噎着,他的手温温热热,不像阿君的手,和阿君的人一样,温润如玉。
现在被他这么揉着,凉意都驱散了些。
直到大夫来,林胥才停下,揽着虞江让大夫给她把脉。
大夫把了有一会,摇摇头,“这位夫人并没有什么大碍。”
林胥黑了脸,“疼成这样怎么会没事?”
“这……老夫确实没诊出,公子可以用些热水给她敷一下,可能是受了凉。”
林胥眼里带了怒气,气势陡然变了,老大夫受了惊,唯唯诺诺道:“老夫就先走了。”说着落荒而逃。
林胥寒着脸,被虞江拽了拽,低头看她,眼里还带着未散去的怒气,凛凛摄人。
“你别气,没事。”
虞江握着他的手,她不喜欢他这样,有些怕他,又不怕。
林胥闭了闭眼,再睁开眼里已经没了波澜,继续给她揉,“怎么会没事?”
“我就是大夫,我说没事就没事。”
林胥恍然想起她的医术,刚刚着急一时忘了,这可不像他。
“既然没事,为什么会疼?”他犀利地盯着她。
虞江有些心虚,脸埋在他手心蹭了蹭,“没事,一会就好了。”
林胥确定她没事,智商上线,哪里会信她,手从她身上拿开。
“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你早点睡。”
虞江连忙拉住他,“你再揉一会……”
林胥本就没打算起身,看着她苍白的唇,能想象她面具底下失了血色的脸。
他给她理了理被汗水湿成一缕一缕的头发,擦了额上的汗,又冒出一层。
知道她还疼得厉害,心疼地继续给她揉,“说说,为什么?要不然我这就走。”
虞江不说话,一来是疼得没有精神了,二来她又不傻。
林胥以为她是心虚,捏着她下巴抬起她的头,却看见她疼得涣散的眼神,汗水像溪水一样冲刷着她光洁的脸。
他慌了神,“我不问了,跟我说怎么办好不好?”
虞江在他手心里点了点下巴。
“揉揉就好了?”
虞江用食指点点他的手,算是点头。
“药呢?”
她挥挥指头,林胥蹙起眉头捞起她,端了盆放在床边,倒了热水,把手放进去。
细白的手通红一片,他视而不见,过了会拿出来捂在她身上。
虞江被烫得呜咽了声,眼里有了些神采,抬着一双水汽晕染的眼看他。
林胥吻了吻她额头,“忍着点,这样行吗?”
虞江点点头,垂眸看着他修长的手,红红的,带着水泡。
她眼里忽然有些发酸,拉过那只手放在嘴边,轻轻吹着。
林胥揉揉她,“没事。”抽出手继续给她捂。
几次下来虞江的里衣已经湿透了,林胥能隐约看到点景色,眸子暗了暗,垂眼不看她。
虞江被湿湿的衣裳弄得难受,水迹从林胥手边晕开,湿了一大片,只有他手边的是温热的,其他地方凉凉地贴在身上。
见她皱眉,哼哼唧唧地动着,林胥抬手安慰她,碰到她湿凉的衣裳,迟疑了会,把她裹在被子里,扔了湿衣裳,擦干水,一下一下哄她。
再热手的时候,林胥用毛巾擦干才给她捂,没有晕开一点水渍。
直到卯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虞江才渐渐昏睡过去。她疼了一夜,半点精力都没有,后半夜像没有骨头一样瘫在林胥身上。
林胥像个暖炉,被窝里被他暖得温热,她整个人都是暖的,尤其是他手心那,又柔又热,迷迷糊糊觉得他比阿君还舒服。
林胥给她揉了一夜,也没见她好些,反而越来越虚弱,汗水湿了他一身。
从她口里问不出什么,他只能用力拥着她,轻吻她,从额头到嘴唇,柔声安慰她,“很快就过去了,我在呢,再忍忍好不好?”
一夜换了七八次水,林胥的手已经惨不忍睹,虞江昏睡过去,他才松了口气,睡了就感觉不到疼了。
直到太阳升起,虞江睡得平稳了,林胥才收了手,沉沉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