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珠胎
该收拾行装了。
玉和宫灯火通明,我是未受封的准皇后,如今却只是平民,身份有些尴尬,所以我以此为由请若甄允许我不去参加这个婚礼。
皇宫中所有的人都在为明日的纳妃大典做着准备,这纳妃的仪式都快和我的立后大典的规模持平了。
明日,所有的人都会关注玉和宫,我特意选择这个时候离开,若甄就算发现,也该是他洞房花烛过后了,那时我已经走了一天的路,再想找我,怕是要困难许多了。
铺开纸,拿起笔,想写张离别的留言,思忖良久,终还是只写了一首严蕊的卜算子(词牌名):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
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
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写上附言:若甄,记得算帐比赛时,你应我的三个愿望嘛?你已实现了两个,这就当是我你欠我的最后一个愿望吧!
好在我在现代练了两年隶书,纸上的字也算勉强能见人。
就这样吧?
若甄,我知道你会懂我的意思。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只是想把我和若甄之间的关系撇清,免得以后睹物思人。
呵,我果然还是个自私的坏女人,我将结发送与若甄,要他记我一生一世,可是,我却希望永远地将他遗忘!
深红的睡衣,以后都不会为谁穿了吧?
那就留下!
昨日头上的发簪,也留下吧?
以后应该也没人让我再为他拔下!
青色的衣装,是那日在慕容山庄落水时穿的,以后,不知道有没有人编一个那么荒唐的理由来解释他救我原因……
收拾到最后,就只剩些普通的换洗衣服,装进密码箱中。
也好!
我本是无牵无挂来的,如今便让我无牵无挂走吧!
只是……
我真能做到嘛?
看着窗外的天色,已经破晓,是时候走了!
玉和宫的号角吹响,封妃的仪式将从此刻开始举行整整一天,没有人会注意我的离去,宫门外有前几天让小青帮我叫的马车。
我拖上密码箱,打开门,却看到小青居然早就站在门口。
“你……”我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和她说话。
小青“扑通”一声跪下道:“小姐,带我走吧?那****叫我去叫马车,我就知道你有这个打算,我在门口等了一夜了!”
“小青,你这是何苦?”小青在这宫中虽只是个下人,但也比我出去过朝不保夕的日子强。
“小姐,我娘死了,平王殿下也去了,小青在这个世上就您一个亲人了,我不跟着您,我要跟着谁?”小青苦苦地哀求。
“唉……”我叹一声,有些无奈道:“那就走吧……”
马车缓缓驶向皇陵,该和小天告个别吧?以后,怕是再没这样的机会了!其实我这么坚定地离开皇宫,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小天的死。
小天的死给我的打击太大,他不过是后宫斗争的牺牲品罢了,我不想我的后代也成为皇室斗争的牺牲品,斗争我不怕,从小,我就是这么一路斗过来的,可是一想到以后我的孩子可能会成为第二个小天或者若甄我就怕,所以这争斗,非是我不能,而是我不愿罢了。
小天墓前,倒上两杯酒。
小天,你在这里这么多天我都没有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
两天前,我与若甄洞房花烛呢!
没有请你来喝我们的喜酒,你不会怪我吧?
嘻嘻,你别生气哦!
生气会长皱纹的,你那美美的脸,可不能变丑哦?要不,我就不喜欢你了!
你看,我这不是带上你最爱喝的酒,给你赔罪来了嘛?
就当补了我和若甄的喜酒,好不好?
不回答?就当接受我的道歉了哦!
你知道吗?我今天要走了哦!
呵,还没告诉你吧?
若甄今天是第二次做新郎呢!
嗯?
你是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呵呵,答案很简单啊,因为新娘不是我啊!
像不像,当年你父王一后一妃的事情重演?
不过,都过去了!
我不会让历史重演,你放心!
我不想做第二个茗皇后!
所以,决不会再有第二个你和若甄出现的!
一定不会!
不过,我这次走了以后,会很久很久都没有办法来看你了哦?
不过大概现在,你也不需要我的陪伴了吧?
你在那边,应该过得很好吧?
和父王见面了吧?
你们一定过得很幸福吧?不再悲伤了吧?
答应我,永远都不要再悲伤好吗?
我们都不要悲伤……
将酒撒到小天的墓前,另外一杯,自己喝下。
谁说,以后你再没有机会陪我喝酒的?你不陪我,我陪你好了,呵呵!
“小姐,天不早了,该走了!”小青的话在耳边响起,一如当年小天与我十里亭别离的情景。
“是的,该走了!”我缓缓起身,将酒壶留在小天墓前,向皇陵下的马车走去,酒留着,小天,你以后慢慢喝!
扶住车框,刚想上马车,小青却一把拉住我问道:“小姐,你真的决定了吗?”
我看着她,许久,终是长叹一声,答非所问道:“小青,我们不再呆在皇宫,也不住在慕容山庄,以后,我们就以姐妹相称吧!”
用力一拉车厢的框,我登上马车,钻进车厢,小青愣了半晌,也上了车,我从外面的车夫叫:“出发吧!”
马车在一声响鞭过后行走起来,我拉开窗帘,望向皇宫的方向。
别了,这个华美而沉闷的金丝笼,你终究是没有关住我追寻自由的脚步……
别了,若甄,今夜你将是别人的新郎,而我,则将把你永远遗忘……
以后,看着星空,你是否也会偶尔想起我,那个曾经和你在屋顶看星星说故事的女孩?烛光中,你是否还会记得那朵在暗夜绽放的玫瑰?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我爱笑。
有一回并坐桃树下。
风在林梢鸟儿在叫。
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我本是一个没有朋友的人,在这个时代,我已经拥有了太多,这就够了!
呵,我原本就是个洒脱的人,如今却有些离情依依!
若兰,若嫣,素素,还有你的书生和你的宝宝,白大哥,白二哥,慕容大哥,天泽,天月,小琴,小红,原来,我也是个有朋友的人了呢!
朋友,不需要是永远吧?曾经拥有便已足够!
想起那日月夜,在慕容山庄弹给慕容若成听的歌,似乎真是我的写照。
心已随风去,山水仍相依。
错放的人生,谁在喃喃自语。
来去的你我,曾笑看的风雨。
而今的大地,空留一声叹息。
月儿明明,水清清。
一曲清流,翻飞弦外的音。
来时花铺满路,去时已荒芜。
若天外有天,何必今世缠绵。
水自作多情,不懂月的阴晴。
只留住这一刻凝动的表情。
缘尽的你我只剩下天意。
只爱到伊人独行霜满的大地。
水自多情,不懂月的阴晴。
只留住这一刻凝动的表情。
马车已经在路上行驶了半个多月,出宫前我的就已经想好要继续我初到天应王朝决定的浪迹天涯的历程,上次花了半年多的时间游历了邻近的许多国家,偏偏离得最近的孔雀王朝因为刚开始的瘟疫,再加上后来的政变一直没有去成,所以这次我将孔雀王朝作为第一个游览点。
只是最近这几天,不知道是不是从北方到南方路赶得太急,以至于不能适应气温的变化,我竟有点感冒了,偶而还发着一阵阵的低烧,这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事情,要知道从小到大,我还从来没有得过什么病,一得病才知道原来得病这么痛苦。
小青让我去看大夫,我执意不肯,其实原因我自己也不太说得清楚。
在现代的时候,常有人说恋爱就像一场感冒,等烧退了,感冒也就好了,只是这两****却烧得愈发厉害,整个人轻飘飘的,一站起来像踩在云端上,头像被人用重物一下一下地击打着,胸口也一直闷闷的。
小青拗不过我,只好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好让我养病。
可是好几天过去了,我的病不见好转,反而更加沉重起来。
特别是今天,一大早起来便一阵反胃,跑到外面一直吐,直到感觉苦胆都快被我吐出来了,才好受了些。
小青端着清粥进来,一见我这情况,忙上来扶住我道:“姐姐,你这是何苦啊?我们还是去找个大夫吧,你这病一直这样拖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啊。”
我罢罢手,说道:“一点小小的风寒,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有数,过几天就好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这小病拖下去会变成大病的,当年我娘就是这样,病了也舍不得看大夫吃药,结果……”小青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随后稳定了一下情绪坚定地看着我道:“姐姐,你如今已经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今天我不管是背是抗我都要带你去看大夫,我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受折磨!”
说完,小青把粥放在一旁,伸手将我往她身上背。
我这几天病得混身无力,再加上刚才一吐,早就两腿发软,竟被她轻易地背上了肩。
我无力反抗,本想抗议几句,想来小青也不会听,只好作罢,心中居然有些不舍,不过算了,有些事情当断则断,该忘就忘了吧?
找了一家医馆,便有伙计出来招呼道:“两位小姐,是抓药还是看病,还是找大夫初诊啊?”
看来我真是病糊涂了,竟忘了有出诊这档子事,还累得小青大老远背我走这一趟。
“我姐姐看病。”小青到是没察觉,只对着伙计吩咐道。
伙计带我们进了一个小间,以为胡子花白的老人笑着叫了我们一声小姐,招呼我们坐下。
坐定伸手让他搭脉,过了不到半分钟光景,老大夫的神色竟凝重起来,问我道:“不知道我是该称呼您小姐还是夫人呢?”
我心中“咯噔”一下,刚才这老大夫不是已经叫过我小姐了嘛?怎么现在忽然问起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来?我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就叫我夫人好了!”我顺着他的话回道,脸上不露声色。
“呵呵,那就好!”老大夫的神色有些缓和,对我微微一笑道:“那恭喜夫人了!”
“喜从何来?”我心中已经有了些答案,可是我依然想确认一下。
“夫人有喜了!”
“真的?”虽然心中已经有底,可是亲耳听到证实,我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出宫的时候,我留下了所有与若甄有关的物件,为的就是要彻底忘记他,那么留恋的感冒我也决定放弃,可是就当一切事情都要回到我预想的轨道上的时候,我却怀孕了,怀了若甄的孩子,老天爷,你真会开玩笑,给了我一个扔不下,丢不了的纪念品,是想让我永远记得他吗?
“不过夫人!”老大夫又一次开口,将我拉离冥想。
“怎么?”我不由问道。
“不知夫人祖上是否有人得过心疾之类的病史?”老大夫微皱眉头问我道。
“这……”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我,不过思忖了一下还是具实回答道:“我母亲就是因为心疾在生我之时去世的!”
“噢,那就对了!”大夫松开我的手道:“夫人患有和令堂一样的心疾,怕是不易怀有身孕,依老夫之见,夫人还是趁现在胎儿还不到一月,将它堕去比较好!”
我心中一惊,忙问道:“怎么会?我之前身体好得很,一点都没有你说的什么心疾的症状?”
“这个,老夫也说的好,夫人的病可能比较特殊,大概是因为有了身孕才激发了病情。”
“可能,大概,你都没有确定的诊断就要让我拿掉孩子,你算什么大夫啊?”我有些生气。
“这……,这位夫人,您别激动,虽然我不知道您是什么原因诱发了您的心疾,可是堕胎确实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而且,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堕胎也是有危险的!”大夫大概见我有些激动,忙站起来解释。
“堕胎也有危险?”
“不错,不过堕胎您还有五成活命的机会,要是把这孩子生下来,您怕是一成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孩子能活下来吗?”我忽略掉他前半句话,问道。
“哎呀,夫人……“大夫做势又要劝我“回答我的问题!”我打断他的话,盯着他,这几天由于发病而有些混沌的脑子竟有些清醒起来。
“孩子……活下来的几率比大人要高些。”大夫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我的话。
“几成?”
“八……九成吧?”
“为了我五成的活命希望,夺去孩子九成的活命希望,这个算术怎么算都不划算!”
“姐姐……”一旁的小青大概有些看不下去,低低唤了我一声。
“你还是给我开些保胎药吧!”我拉了拉小青,制止她往下说,转头对那大夫吩咐道。
“可是……夫人……”那大夫似乎还想争辩一下。
“命是我自己的,我的自己会作主!”我直接打断他的话,终于完全打消了他的念头。
拿了药,小青扶着我出了医馆,我把手放在肚子上,感受着里面生命的孕育,刚才我怎么那么坚定地想将他留下呢?不过转念一想,也许将来有个小孩子闹腾一下也是件不错的事情,这样一想,刚得知有孕时的阴霾顿时一扫而光,甚至开始有些欣喜起来。
“小青,我们去吃些东西吧,这几天老是和粥,嘴巴都整天淡淡的没味道了!”心念一动,顿时觉得自己的病好了许多,正好见到有家酒楼,便拉着小青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