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可以带我吃点东西吗?
披头散发的姑娘,轻轻拽着少年的衣角。
少年向大院里管事的陈妈要了几个大白馒头并些小菜,姑娘就在门前的木桌上狼吞虎咽起来。
少年端来一杯热茶,拍拍姑娘的背:“慢点吃,没人同你抢。”
洗劫一空了所有的饭食,姑娘红着脸道了声谢,转身便要走。
“今儿个吃饱了,明日呢?”
被他这么一问,姑娘停了脚步,咬着唇眼巴巴的回头。
明日的口粮和居所,毫无着落。
他把姑娘推进后院的孩子堆中:“别怕,这里是福家院。他们都是我父王接济的孩子,他们会好好待你。”
姑娘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他有成堆文书要看,没太多空余时间。姑娘就一人蹲在墙角偷偷望着他,怯生生的。
“少主哥哥,你过来一下。”姑娘扒在门边,对秉烛夜读的他眨了眨眼。
至于“少主哥哥”,姑娘听来往的侍从都称他“少主”,便随口喊来。
少主哥哥竟还真搁了笔,推开面前一众书册,笑吟吟向她走来。
“这里是邺城,他们又叫你少主。想来你是江南王的公子吧。”姑娘试探着问道。
他毫无保留的点点头:“江南府福辰,正是在下。不知姑娘……”
“白希,”姑娘脱口而出,又顿了顿,“不过你最好不要随便乱叫我的名字,有坏人会把你抓起来。”
福辰隐约明白了些。
新君登位,不少藩王大祸临头。最近的一个,便是白城王。白府满门抄斩,唯遗漏了他的独女不知所踪,他面前这位姑娘,恐怕便是朝廷通缉悬赏的白城之子。
“那白姑娘,会弹琴吗?”
福辰早先听闻白城王是纳了天下琴技无双的白琴姬为夫人的,想必白府千金的琴技也是没的说。
姑娘有些警觉的摇摇头,只表示学过些粗浅的琴谱,相比之下,她更喜欢舞剑。
她年纪虽不大,已经历了不少风浪,对于自己的身份,不愿被人摸透。
福辰却很欢心,急令了侍从取来父王赐的那把剑,双手捧上给她。
她讶然一笑。他给的理由荒唐的很,堂堂王府公子,竟有一副不堪习武的身子骨。这把寒月剑于他,并无用武之地。
姑娘抽剑比划了两下,当真是刃如寒月,嘶嘶破风,乃一把好剑。她瞥见少年略带羡慕的眼神,欣然笑笑,收下了。
她变的活泼起来,或许她的性子本来就是这样。福家院的孩子们玩蹴鞠时,她也愿意去踢上一两下。不过她还是更喜欢双手捧脸靠在窗沿上静静的凝望这位少公子认真的模样。
福辰得了空闲,便带她四处撒欢。江南人士,泅水的功夫都是上乘。恰逢酷暑难耐,福辰每日都去那汪清泉里泡洗。她每每在福辰脱衣下水时,红着脸背过身去,然后替他守着衣物。
上树揭瓦,打鸟掏蛋自是不在话下,下河却属实难为她这只旱鸭子。她又拉不下脸,撇撇嘴道:“会游水却有何用,乱世中无以自保。”
眼前这个无缚鸡之力的公子总让她生出一种保护的欲望。可那天,福辰实实在在保护了她,还是用她看不上眼的泅水功夫。
那日,晨起还是爽朗的天,午后乌云翻滚、大雨将至,福辰带着她在一处街角避雨。一伙手举利刃的贼人恶狠狠而来,她提着寒月剑抵挡了一阵,终究是气力尚欠敌不住,福辰急拉着她朝小弄里奔去。
邺城的地形福辰本该是烂熟于心,慌忙之中却记差了道,直到一条水路横亘在前。
她大迫大窘。
温柔的声音在耳旁安慰:“白姑娘,别害怕,会没事的。听我的,跳!”
她还没准备好,周身已感觉到一阵凉意。水漫过她的脑门,她的双手不自觉的扑腾。
好在口鼻被福辰紧紧捂住,没有淹到水。她紧紧抱住他的腰,他一路潜到了下游的滩涂。
刚喘了两口气,她便回头道:“是我错了,泅水真的可以脱险。”
福辰喜欢她这样有一说一的洒脱性格,笑道:“白姑娘的身手,也是不凡。”
约莫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被人夸赞,她爽朗的笑起来。她才觉得,在他身边,她可以无所顾忌。
这样的好光景持续了月余。
一个有些穷酸的布衣立在福家院前。她见了那人,脸色一下变了。
她没有同他说过,她是偷偷翻了客栈的后墙逃出来的。而他福辰,不过是她的萍水相逢。她的下一站,她的父王早已替她安排妥当。
匆匆道了别,她被布衣拽上马,扬尘而去。
福辰呆呆立在风中,感觉双眼酸酸痒痒的。用手一揉,还有点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