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明清式样的架子床令辛扬十分心仪。这架子床的式样大体分为几种,基本式样是三面设矮围子,四角立柱,上承床顶,顶下周匝多有挂檐,或称横楣子。因它在床的四角各有一根柱子,故曰:四柱床。
除了这种四柱的,还有六柱架子床。就是在床沿加“门柱”两根,门柱与角柱间还加两块方形的“门围子”。这样的架子床看上去就更像一个小房子了。
还有月洞式架子床,在正面床沿安有月亮门式样的“月洞式”门罩。
还有四面围子与挂檐上下以镂空木雕连成一体,除床门外,形成一个方形的完整花罩,或称“满罩式”架子床,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镂空雕刻的小木头房子。
至于更大的拔步床(俗称八步床),即大床。床体则更加庞大,上有顶盖,下有底座,前有廊庑、四周设矮围屏,就更加像一间独立的小屋子了。在床前的中间部位,留出可以上下的床门。廊庑两侧是两个空间,可以放置小桌、机凳、衣箱、马桶、灯盏等物。
整个拔步床就是一个前堂后室的布局空间。盖以古代达官贵人的卧房也十分阔大,中国自古又有藏气一说,所以一方面要追求卧室大面积,一方面就只得把睡床设计成屋中有屋的式样了。所以这拔步床是床榻中最大的床。
虽然豪华大床雕栏画栋、制作工艺繁复精致,十分气派华美,有的甚至一个床要几千个零部件榫卯而成,但是辛扬还是相对更喜欢简洁明快的样式,所以明末清初的这种冼练极简风的架子床令他心痒难搔,几度欲刷卡买下。
这张架子床标价九万九千,倒并不贵。现在一张上好的架子床就是价值几百万的都有。
上世纪90年代,有“京城第一玩家”之称的、古代家具头号儿藏家王世襄先生将79件珍藏一生的明清家具捐给了上海博物馆。这79件明清家具是王老爷子从上千件家具中挑选出来的上品,可以说每件都是研究中国明清家具的标准器。
美中不足的是这79件精美藏品中独缺一件能够代表中国明清最高工艺的架子床。后来王老爷子在朋友处得见一张明晚期的上品黄花梨架子床时,告知上博馆与持有人接洽,以38万的征集费收入了此张架子床。
在谈及钱的时候,我们不能忽略时代背景,这个数字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出现的,那个时候,拿着这些钱可以轻轻松松地挑选上三套两居室了。换句话说,现在这张黄花梨架子床如果出售的话,加个零恐怕也拿不下!
有的朋友可能觉得这听起来有点玄,但是事实上的确如此,且费些笔墨细说从头。
要知道,如果是五斗橱、太师椅、甚至是更小件儿的马扎子,流传于世的就相对较多,因为占地面积小,器件相对也小,所以保存的也相对较为完好。但是架子床、罗汉床、拔步床之类的太大,往往就保留不下来了。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即使是在古代,这架子床、拔步床的大件儿可也是价值不菲!
在明代,一张高级架子床的价值是不容忽视的!这就好比上世纪八十年代结婚时要准备的几大件,一块儿进口手表、一台缝纫机、一辆飞鸽或凤凰的自行车等等。也像现在所要求准备的一辆汽车。盖因这架子床不仅仅用料精良,而且做工精细,十分费时费力。制作工艺多用小木件榫卯,做工精细的床,甚至有过千件儿零部件攒成。
现在我们常能听到谈论结婚嫁妆时,提及女方陪嫁了一辆某某牌儿的车。很显然,这辆车在整个陪嫁中是很值得一提的,占很大资金比例的。而在明朝时,一张名牌儿架子床比起现今的一辆豪车也不遑多让。
据历史考证,在明朝,一张好架子床的价值可以买三个丫鬟,上品甚至十个丫鬟也买得下!不少豪富之家存有大量的床,甚至多达几百张床。这是一种财富积累,有点儿类似于今世富豪的置业不动产。
《金平酶》中有一系列对床的特意提及。其第七回,媒婆向西门大官人提亲寡妇孟玉楼时说:这位娘子,说起来你老人家也知道,就是南门外贩布杨家的正头娘子。手里有一分好钱。南京拔步床也有两张……这意思就宛如今天说,这富婆儿挺有钱的,还有两辆德国宝马!
第九回,西门庆娶潘金莲,用十六两银子买了一张黑漆欢门描金床,却用了五两银子另买一小丫头,又替金莲六两银子买了一个上灶丫头。彼时一个丫鬟的价格一般是三四两到五六两这样子。
第二十九回,写西门庆看见妇人睡在正面一张新买的螺钿床上。原是李瓶儿房中安一张螺钿敞床,妇人旋教西门庆使六十两银子,替她也买一张螺钿有栏干的床。两边槅扇都是螺钿攒造花草翎毛,挂着紫纱帐幔,锦带银钩。
这张价值等同于十多个丫鬟的螺钿床在西门庆死后,因家中财政入不敷出,挂在闲鱼二手也卖了价值等同于七个丫鬟的三十五两银子之多。
店主见辛扬在这张架子床前流连忘返,看了好长时间,便走了过来跟他打招呼,搭讪。揭阳方言大部分是讲潮州话,极少是客家话和粤语。赵明远讲起粗口来一般都是粤语方言,而这位店主说话基本是带有潮州口音的普通话。
“这位先生对这件古董床有兴趣?您眼光很好啊!这可是件好东西啊!”
辛扬附和道:“确实是件好东西!工艺好,用料也好!”
店主是个五十多岁、身材瘦小的精干男人,听到辛扬由衷夸奖这床,不免暗皱眉头。俗话说:褒贬是买主儿,喊好儿是闲人。真正想买的人都是贬损货物,凡是口口声声说好的,那是压根儿就不打算买的。
店主便又主动表明价格还能谈,说道:“看得出小兄弟是爱好古家具的行家,你若有心收了,价格上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
辛扬笑了笑,说:“我不是行家,只是看着有眼缘,考虑是不是买回去睡。”
店主一愣,还是说道:“买去使用也好啊!架子床有顶、有柱、有围栏,再配上帐幔,外形就像一间小屋子。睡在里面可以让人更加放松、有安全感,并且空间缩小,还可以藏风聚气,对身体运势都有好处……”
店主顿了一顿,嘴角露出色眯眯地一笑,表情也是色色的,显得与他的年龄气质极其不相称的Y邪,声音也低了几分:“特别是对你们青年男女小夫妻,更是好处多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