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青木,是一个孤儿,在这黑暗的世界已经漂泊闯荡了十年之久。
我靠着自己一双腿和灵力加持,几乎走遍了整个幻灵帝国,有时会在同一个地方兜兜转转,驻足多日,有时只在一个地方喝口茶,歇歇脚,便继续上路。
我无心于竞技场的比拼,对职业上的变化也毫无追求,我只想看清这世间百态,看透真正的罪恶之源。
在决心重返风潜森林之时,我收到了夜逍遥的消息,邀请我到神羽宗小住。
十年来我们的联系少之甚微,这一次能够精准的传信,可能是他的空间架构又有了新的技能了吧。
我没有拒绝,前去神羽宗做客,但没有想到,这一住便是三个月。
许是我对这多年的情谊有了一点留恋,许是我想多了解一下他,从而更快的超过他,许是我,对多年前自己的话,也有一丝悔过吧。
这三个月里,我真正见识到夜逍遥这么多年的努力成果,二十多岁的他灵术超群,在文宇学院有一定的地位和权力,年纪轻轻就成为神羽宗长老级别的人物,是神羽宗少主的老师,在恒渊殿作为启蒙者声名远扬。
这三个月的重聚,让我渐渐觉得我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我似乎永远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我愤恨,我嫉妒,我自叹不如。
只是我根本无法放下心中的仇恨,多年的旅程并未磨平我稚嫩的棱角,反而加剧了心中烈焰的膨胀。
我无法做到,面对他的脸,我不会松开我紧握的拳头。
但我也无法做到,紧握双拳,直接打过去。
我宁愿离开,再也不会回来。
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火,烧死了我的父母,而我的心,也在那一天永远的死去了,直到现在也没有活过来。
我的家乡,偏远的卡尔小镇,坐落在一个恒渊分殿附近,我的家族是小镇的守护者,父母皆是族里很有威望的高等人士,我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那天我第一次见到夜逍遥,他是夜氏家族的小少爷,与我同龄,跟随夜氏族长夜子霖到边境前来查探,他很淘气,半夜偷偷溜出来玩,却不慎掉进河里。
父亲把他救上来时,他已冻得瑟瑟发抖,那晚天很冷,若不是父亲把他带回家照顾,处于灵魂修复阶段的他很可能会丢掉性命。
夜子霖为了感谢父亲,决定暂时留下来,为我们向星神祈福,并在灵力启蒙的日子临时担任一位启蒙者,愿意教导我。
我与夜逍遥成为了朋友,经常打成一片,直到我发现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我才知道他还有个双胞胎哥哥,夜销魂。
但若细细看去,他们俩似乎还有一些不同,夜销魂的身上似乎总是有一种不可言说的诡异感觉。
他们兄弟俩性格截然相反,夜逍遥顽皮好动,大大咧咧,还有点油嘴滑舌;而夜销魂却沉默安静,十分内敛,身体比较虚弱,喜欢自己一个人。
但我无意中听到过夜氏家族带来的士兵私下讨论,夜销魂是个奇怪的孩子,从小体弱多病,还经常自言自语说些奇怪的话,时而对着空气大喊,时而躲在房里哭泣,时而自暴自弃,甚至自残,我见过他的手臂上,有许多刻意的划痕伤疤。
我并不是很喜欢与他接触,本以为他们兄弟俩本没有什么亲情,没想到他们的关系好得不得了,尤其是哥哥对弟弟的关爱让人十分欣慰。
本以为会这样相安无事的完成灵力启蒙,不成想出现变故。
一般来说,灵力启蒙的仪式都是临时安排的,夜子霖认为他们兄弟俩也到了启蒙的时刻,便安排与我一同进行。
然而夜销魂的启蒙出现了差错,在与老师进行灵力认证的刹那,他突然发狂起来,体内灵力汹涌无比的释放出来,那喷涌而出的灵气并不是他们夜氏家族该有的棕褐色,反而被笼罩上一层紫黑色的恐怖气息。
他整个人不停的呼嚎叫喊,十分痛苦,向周围散布的灵力脉冲十分强悍,摧毁分殿多处,这种情况应该是灵力启蒙失败,他再无成为灵术师的可能。
可是他还在拼命地挣扎,不停的嘶吼,我依稀记得,他扭曲的脸上总是出现两种不同的表情,直到最后,他终于不动了,静静的躺在地上。
夜子霖似乎并不关心自己孩子的死活,他紧紧的护着夜逍遥,将我们挡在身后,远远的望着一动不动的夜销魂。
若是那时我感到害怕该多好,就会拼命地拽着父母的手跑出去。
可是我没有。
仅仅是在一瞬间,夜销魂的周围突然烧起大火来,没有人知道哪里来的火源,还没来得及反应,火势如浪潮一般扑过来,瞬间吞没整个大殿。
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死了很多人,包括我的父母,包括我的一些族人,但是夜子霖和夜逍遥安然无恙,以及夜销魂。
他似是浴火重生一般站在废墟里,但他的脸上却露出他以前从未出现过的笑容。
夜子霖为了补偿我们家族和卡尔小镇的损失,决定带我前去帝都学习,并留下了一笔钱财。
可是我却受到了刺激,坐在夜氏家族返程的马车上发呆,一直到夜氏家族的总部,我也没有想起我的名字。
要知道,每个人真正的名字关乎灵魂烙印的安全,我忘了我是谁,我的灵魂烙印便容易被人夺取。
夜逍遥给我取了名字,他叫我青木,希望我郁郁常青,木人石心。
往后的十年里,我在夜氏家族里生活,在这里,我失去了最初的笑颜,孤独无依,开始变得沉默孤僻,虽然有夜逍遥兄弟相伴,但我每次见到他们相同的脸时,我的心里总是有一种钻心的疼痛。
夜子霖总是说我很木讷,学习灵术和他们兄弟俩差距太多,我为了证明自己总是没日没夜的修炼,只为能够顺利进入文宇学院。
当我终于达到录取条件时,我兴奋的跑去告诉老师,很想说,我做到了。
但是在他的房门前,我无意中听到了他与别人的对话,他令人作呕的笑声让我吃惊不已,只觉得霎时晴天霹雳。
原来,多年前的那场大火根本不是一场意外,夜子霖也并非不关心夜销魂,这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
他自知夜销魂体内的灵力并不纯净,知道若是去恒渊殿进行灵力启蒙,必定不会有好结果,所以前往边境,选中了他们卡尔小镇这个极为偏僻的分殿,为夜销魂进行灵力启蒙,届时必定会产生不小的麻烦,但在这种小地方只要死了人,给一笔钱就好。
但他没想到的是,我在父母的保护下活了下来,我没有死,所以他必须要带我离开,即使灭口也无人问津,但当他认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时,他便松懈了,于是,我什么都听到了。
我想起来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我疯狂的跑到训练场,看到正在努力修炼的兄弟俩,心中一股怒火久久不能平息,也许夜销魂自己也不知情,也许夜逍遥当年的落水也是夜子霖故意为之,也许他自始至终都只想要让夜销魂作为继承人,夜逍遥不过是个影子罢了!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成为了仇恨的驱使者,我冲向夜逍遥,揪起他的领子便吼道:“你们骗了我整整五年!我爸妈的死根本不是一场意外,你们夜家人干的好事我全都知道了!”
夜逍遥十分不解的盯着我,他晶蓝色的眸子里充满了迷惘:“你在说什么?”
我看了看一旁看热闹的夜销魂,看到他脸上始终挂着诡异的笑容,我扔下夜逍遥,直直的走过去,挥手就是一拳,等我想继续打下去时,夜逍遥从后面抱住我的腰,用力的甩到一边,护在他哥哥面前:“青木你疯了!”
我向后趔趄了两步,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大笑起来:“夜逍遥,你凭什么那么保护你哥?他要杀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啊?我爸妈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那个为我们祈福的好父亲啊?!”
夜逍遥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他似乎很不愿回忆起那痛苦的回忆,救了他的一对夫妇,就那样葬身火海,他怎能不心痛?
我不想再看到他那双无辜至极的眼睛,我攥紧了拳头,只想发泄出去:“你不过是个影子罢了,为什么要这般护着他?”
夜逍遥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道:“因为他是我哥。”
我无奈的摇摇头,也许我总是期待着他给我一个合理的答复,但我想我错了,虽然他也算是受害者,但我不想和他们夜家人扯上任何关系了。
我指着夜逍遥喊到:“我知道我不如你,但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打败你,把你踩在脚下!”
他的眼里流露出一种悲悯之情:“一定要吗?”
我怒不可遏的吼道:“我要把我所有的痛苦,全部让你们夜家人偿还!”
我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来。
不久进入文宇学院学习,我再次见到了夜逍遥,我只是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只要打了照面便转身躲避,但我注意到了,他似乎有话对我说。
后来我听说他与家人闹了别扭,现在生活上也没有了族里的支持,曾见过他在学院各部门打过工,他很坚强,不像其他贵族子弟那样娇弱。
但他的身边似乎并没有夜销魂。
多次的擦肩而过,我心里总有一些不快,直到一次课堂上他用灵术释放出灵气组成的三个字时,我的心突然有一些动摇。
对不起。
我们四目相对,他的眼眸还是一如既往地澄澈,但他的脸庞不再稚嫩。
这并不是他的错,我为什么要怪他呢?我只是不想和他扯上关系而已,我只是……
只是在掩盖我的心虚罢了。
我一直都是一个懦弱无能之辈,我知道我比不上他,还夸下海口说要将他踩在脚下。
可笑至极。
于是,我妥协了,与他默默相伴。
“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吗?”夜逍遥随意的问道。
我板着脸,没有说话。
“努力拼一拼,当个启蒙老师也挺好的。”他偷偷瞥了我一眼,似乎在看我的表情。
我知道他并不是在戳我的痛处,而是在告诉我让我放下仇恨,也许从那件事里走出来,我才能真正的放下。
“没兴趣。”我冷冷的回答道。
“那你,想不想回夜家,与父亲谈一谈?”夜逍遥试探着问道,“其实我有发现,父亲有一段时间他很不一样,在谈到那件事的时候,他的答案有两次是截然不同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么多年我也确实考虑过,那一天自己只是听到夜子霖的声音而已,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而且,若是他要杀我,根本用不着带回夜家。
于是,我随夜逍遥回到夜家,却见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我后悔了,若是我没有答应夜逍遥该有多好,我很想拽住他一直跑一直跑,再也不想回来。
夜逍遥,对不起。
这才是我该对你说的话。
若是你没有为我的事奔波,你也不会发现这件事的真相吧。
希望你能一如既往地坚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