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闭嘴!”深深被两人势同水火的氛围惊诧的辛愈终于反应过来,一只螭纹手杖敲得震天动地。
两人这架势哪里该是父女之间该有的?说是仇人他也毫不犹豫的相信。
两人都梗着脖子没再说话却也都没有看他,只死死盯着对方,仿佛如此便可让对方屈服。
辛愈也不再呵斥两人,走到了两人中间状似不经意的将两人隔开,良久才沉沉开口,却是对着宁莹莹,“你是辛府的当家夫人,我不愿责罚与你,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了你的私心陷害嫡女,挑起他们父女两的隔阂!”
宁莹莹一直沉默便是想看辛培压制辛璃,却忘了这里还有一个纵观全程的辛愈。先不说辛愈知晓多少其中的曲折,便是他不知道那他也是那么多年风风雨雨走过来的时候如何能不知晓宁莹莹的心思?
一针见血。
宁莹莹哀嚎,“老太爷冤枉,媳妇这也是为了辛府着想。偌大的辛府如何能存着这些龌龊心思,只有除了欺害玥儿的贼人才能保我辛府太平。”
螭纹手杖一震宁莹莹便没了话,辛愈也不想和她争执,只沉沉道:“先不说是不是辛璃放置了死鼠在云起院,就如你所说是辛璃置的,那你可知为什么偏偏是云起院,又偏偏是死鼠?更何况你可拿出了什么证据证明死鼠乃她所为?将她关在府门外,让她住花染院,还想掐死她就是为了辛府着想?”
宁莹莹下意识就想反驳却被辛愈手中敲动的螭纹手杖给压了下去,又听得辛愈说道:“你别想反驳,骗得了旁人骗不了我,昨日,辛玥去花染院恐怕也不是什么姐妹情深,既如此,那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辛玥第一个不服,可辛愈说的又确实没错,她咬着唇看着宁莹莹,希望她可以为她出头。
宁莹莹还是想反驳,可辛愈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她还有什么话可说?她是没有证据没错,可她知道那死鼠就是辛璃所为,除了她,还有谁会这么见不得她们好?贱人!
“老太爷莫忘了她昨日当众拂了我的脸面,这般目无尊长,难不成这您也要为她脱罪吗?”
辛愈蹙眉,显然没有想到宁莹莹竟然还想着施罪于她,半晌,才将目光转向辛璃,沉沉道:“你父亲昨日打了你?”
辛璃本不想搭理,可看着这个强撑着精神的老人,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沉声道:“是。”
辛愈叹了口气,“把面纱取了罢。”
宁莹莹一听这话就愣了,取面纱?取面纱做什么?就连辛培也不解辛愈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打了辛璃不假,但那也是辛璃目无尊长在先,难不成连这也要责怪与他?辛培的脸一下子便黑了。
只有辛玥,见辛璃犹豫不决,小声恨骂道:“丑八怪!”
辛愈眉毛一蹙却没有说话,只将一眨不眨的看着辛璃,不再清亮的眼睛里透着希冀,那是辛璃最不忍看到的姿态。
“孩子,把面纱取了罢。”
一位老者,正在祈求自己。
而辛璃也知道,辛愈这是在化解这场父女反目的僵局,更是在为辛璃争取那可怜的公正,不,或许不是,因为她没有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一丝一毫长辈对晚辈的疼爱和宠溺,只有利用了人心最原始柔软而生的愧疚与祈求。
他在祈求什么呢?祈求有足够狰狞的伤痕能够让宁莹莹不再追究她昨日的过失,祈求有足够可怕的伤势让辛培对她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还是仅仅只是祈求,这场因她而起的闹剧能够快点结束?
可无论如何,他的出发点都不是她。
辛璃看着眼前这个所谓的祖父,一颗心彻底凉了下来。
偌大的辛府里,没有一个人是站在她身前的。
只有背后出其不意的刀子和站在局外观戏的看客
原主,死的当真不值!
辛璃突然轻轻笑了起来,缓缓抬手。
今日她佩戴的是一巾淡青色的面纱,故而解下面纱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能看到左脸颊上一个肿胀的深青色於痕,清清楚楚的勾勒出一个成年男人巴掌的弧度。
吸气声自丫鬟小厮中响起,就连本来因辛璃的动作眼中闪起亮光的辛愈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辛培,双眼快速闪过泪光,这可是亲生的女儿!他竟然为了宁莹莹这个女人伤了嫡女!当街掌掴,若不是个心性坚定的,只怕昨日就得吊死在花染院里。
辛愈沉默,看着这个脸颊青肿嘴角却带着淡笑的女子,只觉那眼中的嘲讽如涛涛江水肆虐而来,他连退两步被昭岚昭秀扶住。
辛愈强吸一口气,借着昭岚昭秀的搀扶直起身子,“璃儿已经得到了惩罚,你还有什么话说?”
宁莹莹看到那肿胀的於痕也吓了一跳,随即便是狂喜,辛培下的手越重就证明他越在意她,而更为重要的,辛璃依旧是当年那个丑八怪!
就算去了一趟江州得到了当朝太傅的教导又如何,圣旨赐婚定北王又如何?有了那样一张脸,她越是傲气,她就越容易将她踩在脚底!
宁莹莹低眸,“媳妇知错。”
辛愈点头,随即将目光投向辛培,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成了一声叹息,良久,道:“我知晓你喜欢她们,可你既为人父亲便要有为人父亲的自觉,我不知晓你为何不喜璃儿,可也不能……太过偏颇。”
辛培被辛愈一句话说的脸黑,可到底没有顶嘴,“儿子知道。”
最后,辛愈拄着手杖走向辛璃,螭纹的手杖在此刻显得格外沉重,一下一下仿佛都砸在他心头。
“你是入了祠堂族谱的辛府嫡女,你的身份无人敢置喙更无人能动摇,只要合乎礼法是你的你只管去争取,我都不管。但——”
辛愈眼中突然绽放出光芒,一字一顿道:“唯一切记,不能因你辱没我辛府。”
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大的补偿。
辛璃轻轻一笑,“好。”
辛愈没想到辛璃这么轻易答应了他,看着那张微笑着的脸庞,心中更加难受,支撑起来的气势轰然坍塌,一瞬间的愧疚让他仿佛老了十岁。
他任由昭秀昭岚搀扶着入了院子,口中轻念心经,关了这道门,就与他再无瓜葛了。
辛璃抬头望着湛蓝的天幕微微眯了眼睛,原主,死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