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雍婉,你在胡说些什么?”
不及文娟开口,一把熟悉的男声在她的身后响起。
不必回头,她已经知道是张雍和赶来了。
张雍婉是面对入口而坐。
只见张雍和急匆匆地冲到了她们的身边,眉头紧皱,满脸怒意地瞪着她。
文娟双手按着桌沿,慢慢地站了起来。
“我们走。”张雍和握住了她的手腕,想带她离开。
但是文娟却一把将他的手用力地甩开,然后抬头定定地望着他,眼中的神色陌生而决绝,让他突然感觉一阵阵的冷意从脚底往上升起。
他顿时感觉到,文娟对自己的排拒又加深了一层。
“张雍和,你给我听好了。无论你听说了些什么,或者知道了些什么,我都不管。但是,要是你,或者你的家人敢对文静……”由于愤怒与伤心,文娟的喉咙忽地被哽了哽,不觉微微一顿。她闭上双眼,暗自深呼吸,咽下了哽在喉头的那口气,又睁开了眼,继续道:“动她一根汗毛,我会跟你们拼命。文静只是我一个人的,跟你——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说毕,文娟连一秒钟也不愿意多待,转身就冲了出去。
“文娟!”张雍和大急。
文娟已经跑着离开了。
张雍和嗐地扭头,狠狠地瞪着自己的姐姐,咬牙切齿地道:“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被弟弟不留情愿地斥责,张雍婉顿时沉下了脸,“你……”
你字刚出口,张雍和也已在她的面前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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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雍和冲出咖啡厅站在门前,左右地看了看。焦急的黑眸在寻找着文娟。
看见文娟的身影,他匆匆地跑过去,“文娟,你听我说。”伸手拉住了她。
文娟挣扎,却无法挣开他强而有力的控制。
屈辱,伤心,担心,惊恐……
百感交集,百味丛生……
好像一根橡皮筋,一直被拉得紧紧的,这一刻已是极限。
她似乎听到自己的脑子里发出了一声清晰的“扑”。
橡皮筋断了——她繃得紧紧的神经也崩溃了!
眼泪忍不住地流了出来。
平日秋水般的眼眶慢慢地盈起一层水雾,水雾越积越多,最后再也无法被拦住,好像缺堤的洪水,顺着脸颊汹涌而下。
看着她梨花带雨般伤心难过的模样,张雍和的心头仿佛正被一把尖刀凌迟,痛得无以复加。
他无法再抑制自己的感情,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拥抱着。
此时夜色已浓,小巷内的路灯渐次亮起,昏黄灯光笼罩住了这对彼此间充满了重重矛盾的昔日恋人身上。
压抑的哭声,颤动的肩头,文娟的头深埋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悲恸而哭。
泪水打湿了他的衬衫。薄薄的,已被泪水染湿的衣料紧紧地粘在张雍和的皮肤上,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泪水微微的灼热,但这微不足道的灼热感却更像一块被烧红的烙铁炙烤着他。
他的右手轻抚着她的后脑,在她耳边喃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哭过了一阵,文娟含着哭意的声音自他身前断断续续地传来:“孩子……是我的,你……别想……抢走……”
眼眶红红的,他坚挺的下巴摩挲着她光洁的额头,摇着头保证地道,“我不会把孩子从你身边抢走的。没有你,我要孩子有什么用?”
文娟的哭声慢慢地停了。过了一会儿,她抽泣着,将他推开。
站直后,她用手背擦拭着满脸的泪水。没再理会身边的张雍和,一边拭着,一边自顾自地转身而去。
张雍和没有好像刚才那样,强硬地阻止她的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前走。他跟在她的后面,不远不近,始终保持着半米的距离。
他知道现在两个人的情绪都处于激动难过的时刻。此时无声胜有声,此时此刻此地,都不是说话的时候。现在他们最需要的是冷静。
但是张雍和不期然地自心底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平静的生活将要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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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快接近午夜,张雍和驾车回到张家。
家人都睡了,诺大的起居室静悄悄的。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来到张雍婉的房门前。
举手轻扣门扉两下。
门板被人打开,张雍婉身上仍是在咖啡室的那身套装。
她早已猜到张雍和肯定会来找自己算帐的。
“我整晚在等你。”
张雍和说:“我们下楼到书房再聊,我不想吵醒爸妈!”
“好。”
姐弟两人下楼,进书房把门关上。
张雍婉坐到了沙发上,“你是怎么找到Just The Way You Are的?”
张雍和站在落地窗前,外面有昏黄的路灯,能依稀望到花园外的繁花。
“你跟文娟离开集训队时,樊清看到了。她担心就给我打电话。Just The Way You Are以前你带我去过几次。你说你就是喜欢在那儿跟一两个死党聊些不欲人知的事。所以我猜,你应该可能会带她去那儿。”
“聪明!不愧是我张雍婉的弟弟!推理能力挺细密的。就你这脑子,当运动员真是浪费。你就该回家做生意!”张雍婉故作轻松地调侃。
张雍和转身,面对姐姐,脸色黑沉,眼神不满。
“是爸告诉你的?”他抛出一句不着脑际的问题。
但张雍婉却明白他的意思。她摇了摇头,“我偶然偷听到的。在加国病房,你跟爸的谈话,我都听到了。你们当时都太激动,没留意。我动作也轻,所以你们都没有发现。”
张雍和仰头深吸一口气,才以压抑着怒火的嗓音说:“这本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无关。你没必要横插一脚进来。”
“跟我无关?哈,”张雍婉仰头一笑,“我也想与我无关。但这涉及了张家的血脉,我不得不管。你被感情蒙住了双眼,你是凭感情来判定事情的对与错,是与非。一个失踪了十年的女人,一个被自己亲生母亲对外宣称是自己侄女的小女孩,你只单凭一个完全陌生的乡下女人的几句话,就能判断那个小姑娘就是你的亲生女儿?我比你理智些。我不会被感情所左右,我需要的是证据!”
“你当然不会被感情所左右。因为你根本就是一个毫无感情的冷血女人。”冷笑,张雍和揶揄地道,坐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