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冰后，文娟便被孩子们缠住了。
张雍和坐在冰场通道上，把冰鞋脱下，换上了运动鞋。
“雍和。”
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他回头一看，只见林文远站在自己的旁边。
他一愣，“爸……”
喊了一个字，又觉得不妥，他又马上住了口。
林文远叹了一声，“你跟丽丽离婚了，还是像以前一样，喊老师吧。”
林文远就是林丽丽的父亲。文娟，张雍和，樊清和李泳虞四人的恩师，花滑队前任总教练。以前主要负责他们双人滑方面的教学工作。
他边说边坐到张雍和的身边。看着还在冰面上跟孩子们有说有笑的文娟，他问道：“看来你是决定要重回花滑界了？”
张雍和也望向文娟，沉声地嗯了一下。
“你退役的时候，不管我们这帮老头子怎么说，希望你能留下，帮助我们培养出更多的好苗子。可是你却执意不肯。想不到的是，你现在却答应了。”
张雍和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文娟。
他低声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是我欠她的。”
林文远望向他，“怎么说？”
他叹道：“要是当初，我的态度能再坚定一点点，我对她的信心再顽强一点点，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的。最起码她不会那么辛苦，以至于现在还要努力地证明给小辈看，她有多厉害。”
“要说欠她，也有我的一份。雍和……你这是在怪我吧？”
张雍和摇摇头，“不，我没怪任何人。老师您也有自己的苦衷。当初您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才不得已作出拆对的决定。要怪，只能怪我自己。到了最后，却不能坚守住跟她的约定。”
他们看到文娟跟着樊清离开了冰场。
林文远的眼睛不禁流露出强烈的愧疚与心虚。而张雍和一直望着远处的文娟，而碰巧没有察觉。
为了大局着想？
在心里默默地重复着张雍和的这句话，林文远不觉苦涩自嘲一笑。
林文远刚才也在裁判席上坐着。自己的这对学生有多么的出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使生疏了十年，他们刚才的表现，同样震撼着他。
他的话是发自真心的。对于文娟，他心怀愧疚！
为了大局着想！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但事实真相，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低头，手握拳抵在唇上，他假意地咳嗽了几下，借以掩饰自己的不安，也让失神眺望中的张雍和回神。
林文远惆怅苦笑道：“你不必再安慰我了。我已经注定，后半辈子只能活在对文娟的愧疚当中了。”
他站起来，“刚才我去找过文娟了。她还是很尊敬地叫了我一声老师。不过我也看得出来，她还没有谅解我。我也不强求。以后我不会常来这里，免得大家见面不自在。你们俩就好好地合作吧，花滑队需要你们。”
张雍和也站起，嗯地点了点头。
林文远拍了拍他的肩头，“那，我先回去了。”
“我送您。”
林文远微微颌首，与他慢慢地向冰场大门那儿走去。
-
比赛后，樊清和李泳虞被高主任叫到楼上的办公室，跟杰瑞等人开会去了。
冰场旁边的办公室里，已换回运动服的文娟坐下来，刚喝了口水，便听到开着的门板被人轻轻地扣了两下。
当文娟转身的时候，看见敲门的人就是林丽丽。
文娟怔了怔。
恍惚怔愣，文娟的脑海又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滂沱暴雨夜，自己冒着大雨赶来找张雍和。却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出现在她眼前的不是张雍和，而是林丽丽。
林丽丽的脸上挂着得意洋洋的笑容，望向自己眼神充满了挑衅与胜利。
文娟呆立门前，失望的眼睛慢慢地望进房里。
林丽丽只把她堵在门前，却并没有挡住她的视线，而是故意让她看到里面的一切。
文娟想，她这一生也不会忘记自己所看到的事实。就在那一刻，二十岁的她决定远走他乡，希望一辈子也不要让自己再见到他们。
可惜世事弄人，十年后她还是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再度与张雍和产生交集！
回神，只觉得十分的可笑，文娟不禁摇头苦笑。
她抬头，发现林丽丽的表情似乎比她还来得惊愕震撼不已。
文娟从椅子上站起，望着突然出现的林丽丽好一会儿。文娟想立刻离开房间，不过林丽丽这回一如十年前，堵住了门口。
她走到门口，低声地对林丽丽说：“请让一让，我要出去。”
林丽丽从最初的错愕中清醒过来，盯着文娟的脸，惊讶地问：“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跟你没什么关系。”文娟实事求是地回答，不愿意再跟她废话，再度开口请她让路，“我要出去工作了，能请你让一让路吗？”
不由自主地，林丽丽恍恍惚惚地往旁边让了让。文娟马上越过她，一言不发地，自顾自地往冰场走过去。
她转过一个角落，后面响起一阵阵高跟鞋敲打地板的声音，然后匆匆追来的林丽丽在后面高声地喊：“文娟，你给我站住！”
文娟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
林丽丽跑了过来，赶上她，人便强势地挡在她的面前，阻止她继续往前走。
“我们谈谈。”深吸一口气，林丽丽用命令的语气对她说。
文娟退后几步，冷冷地说：“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说罢，她又绕过林丽丽。不过，对方并不如她所愿。林丽丽伸手拦下她，挑衅地说：“怎么，难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你不敢面对我？”
文娟停下，扭头坦然地望她，“我不是不敢面对你。我是不想再见到你。只要见到你，我就想吐！”
林丽丽顿时愣住。她发现当文娟望向自己的时候，眼底燃烧起浓烈的鄙夷。
“你……”被对方不加掩饰的憎恶情绪震了震，林丽丽不觉一时无措。
“丽丽？！你怎么来这里了？”正当两人面对面地僵持不下，樊清匆匆地赶到，站在了两人中间，分隔开她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