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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无名一脉

鹰城之事深刻地影响了后来黑侠的诸脉传承,他们不过是一窪待割的韭菜,一圈待宰的猪。连魔门都输了,比起魔门更加散兵游勇的他们自然没办法反抗。

虽然嘴上骂着,但有些人心里还觉得,其实就这样跪下给人当狗,吃着别人剩下不要的吃食,还挺香的。

总比吃不上饭饿死要强。

却不知他们的行为,早已偏离“侠”之本心了。

黑天所在的无名流派,算是自给自足的。

师父爱好云游天下,最喜欢用货郎作为马甲,在各地倒卖货物赚赚差价,反正他武功不俗,在江湖闯荡之时,还未遇到过生死危机,反倒是因为收徒得罪了大门派,才被打成重伤,落下了病根子。

而黑天自己囿于心中执念,无法离开侠义城,只能平时写写艳青花文补贴生活,生意好了就加个鸡腿,生意不好就吃两天榨菜,却是不如师父宽济洒脱,但也能活着。

改变这种事情,有些人是有心无力,而他却是有力无心。

不过,今天不是要啰嗦这些事情。

却说黑天听到买小宝说的招工的事情以后,默默上了心。

他心中早已认定小宝的身份并不简单,虽然还不清楚对方所属哪方势力,为什么要给他提供情报,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像这种无视资质的招工,虽然没有被侠盟律令明确禁止,却也是绝不倡导的。

而在他知道的大多数这类招工中,只有极少数是真心为了帮一些穷困人家度过难关,少数是因为黑工省钱,性价比更高,而绝大多数却是暗藏算计,不是算计某些人,就是用这些死了也没人在乎的黑户去做一些没有人愿意做的工作,比如黑煤窑,甚至是拿活人来试药,这已经算是半公开的秘密了。

但有一件事他很在意,刚刚跟买小宝的对话中,对方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意思是以他茶壶的身份打听到的,而不是其他特殊身份。

如果排除对方故意隐瞒的事实,那么以一家花楼的大茶壶身份所能听到的消息,基本上侠盟应该早听到风声了,但对方的招工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那则说明,要么工厂有门派背景,靠山很硬,要么就是侠盟或许有着更大的图谋。

不知怎的,一想到这儿,黑天的心脏就“砰砰砰”地比起往日更加剧烈急促地跳动起来,就好像耳朵贴近了胸口一样清晰地反映到了他的耳边。

而他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色早已通红一片。

因为安分了几个月的内气忽然有了意动,似乎就要迎来突破的契机。

但黑天知道自己不可能就在现在就要直接突破先天的,那内力抱丹天人化婴岂不是太不值钱了。他本就已是后天巅峰了,马上也只不过是比之前更加接近先天而已,无限接近,却无法交汇,逐渐把自己逼近极限。

应该说幸好的是他动脉血管上的那个瘤很给面子地没太受血气上涌的影响,否则他倒是真的要担心自身的安全了。

如果有人有可能了解另一个世界的文化,那便有可能知道这样的情况又被称为“心血来潮”。

不过这心血来得快,去得也快,在他内气意动的片刻之后,心中忽然恢复了一丝清明,这是炼心灯功法在自动发挥着作用。

黑天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动了贪念。

因为偏安一隅,无法逃离,只能每天处理一些劫财劫色的小小案件,虽然他嘴上从未诉苦喊累,也没怪过将自己引上黑侠之路的师父,但原来也会心有不甘,哪怕是在一城,也希望这里能发生一些大事件,好让自己过把瘾。

任何人对于这种思想都不能指责什么,因为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想法在绝大多数人心里都会存在,只是有些人懂得克制自己,不会表现出来,也就成了所谓的好人。

但思想放飞了,却不意味着完全不存在,它的痕迹被炼心灯的奇异内气准确地捕捉到,并且做出了回应。

黑天自然是不会忽视这个问题,这门功法对于真正想要善行善德的人不只是一盏灯,也是一面镜子,每当自己产生不好的思想时,就照照面目可憎的自己,若是对不在意的人也无关紧要,但对想当正人的人来说,却异常刺眼,只能反复的练习,平息心中的污念。

就像某些人说过的“一个人如果能带着正人君子的面具一辈子不摘下,那便不管有没有面具,他都是正人君子了。”

黑天正在不知不觉中走在这条路上。

但这功法比较邪门的地方在于,还能逆练。

像黑天一脉师门长辈这般行任侠之道,长心中正气的练法是正练。而逆练则是放任心中欲念,为内气无限地提供养料,这样得来的内气虽然杂而不纯,但胜在迅速,而且无副作用,甚至比按部就班修炼更有机会突破先天,因为够快。

他们一脉在侠盟建立的许久之前,据说曾经也属正派势力,虽然只是跟另外两个门派共享一片山脉的三流小派,能拿得出手的上乘武学只有一门内功,其他的只是些二三流的内家武学,虽然比烂大街的外家武学要好一些,但到底是底蕴不足,实力不足。

可是门派传至某代却出现了一个天资奇高的逆徒,因为是长老后代,知根知底,所以从小被传授了功法(炼心灯以心脏为穴养气,以情绪欲念为燃料壮气,不同于其他内功,可与绝大多数功法同时运转,互不干扰),门内甚至有意以一部分功法为礼,送他去某大派深造,缔结两排关系链条。

若是此时成了,那门派也算是有了靠山,日后怕是想要独霸一整座山脉也不是空想。

只可惜,那逆徒心高气傲,不愿被当做交易筹码,竟然留书出走,又偷偷地拜入了某大宗派,凭借天赋展露头角,逐渐成为了真传弟子。

再后来似乎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只知道那逆徒成也天资,败也天资,心性大变,又发现了功法逆练的秘密,将自己拜入的宗门上到太上掌门,下到吃奶婴孩,凡在门派驻地之人通通杀绝,成了天下第一的邪魔。

甚至因为实力太强,没有人能够成功杀掉他,最后生生老死,无疾而终。

后辈人在调查其人生平之时,意外发现了他与黑天这一脉之间的隐藏着的的关系,所以殃及池鱼,不仅将其门派从正派除名,而且对那邪门功法的使用者进行限制和打压。

直到后来战乱四起,国家四分五裂,才逐渐消除了这件事的影响,后面又经历了几个朝代,怕是现在还知道这则隐秘的门派,只有正魔两道那几个屹立不倒的泰山北斗了吧,毕竟江湖也是有新陈代谢的,有多少门派能够长久地生存下去?

像是黑天这一脉只剩下一个远在西天的秘密驻地,里面藏着一些资料和秘宝,但很多东西都随着时间丢失了,哪怕是当初那一场让他们选择遁入阴影中的灭门之祸,也只剩在某些传记中寥寥提到的几句,连是真是假都没办法确定了。

直到现在黑天也只知道他们这一脉自称“无名”,无数年谨小慎微,不敢冒头。谨慎挑选弟子,宁精勿多,心性为上,生怕还有仇家,重蹈覆辙。真正的名字,师父从来不提,只是说等到他找到门派驻地时,再自己找找看。

这对黑天来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事情。

但眼下,他却不知自己就要迈出对他人生至关重要的第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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