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金体!?
三个字被人一喊出来,顿时引得场中一片哗然。
“欸!兄来你这一说,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传言中瘦金体最为华美不过,观看这谢正诗文的字体,果真如此……”
“对啊,对啊,瘦硬为用,笔锋华美,岂不就是这样吗?”
“如果这真是瘦金体,那么……嘿嘿……那么今天可是大饱眼福了,我曾听闻瘦金体近日风靡洛阳,最初却是出自一张诉状,那刑部的书吏本就极爱书法,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冒着被责罚的风险,请得城东刘记书画铺子的老师傅亲自出手,以不传之秘,硬生生地从诉状之上揭下来两层,这才有了洛阳城中流传的瘦金体书帖……”
“张兄所言极是,在下也曾听说过这个传闻,传闻中说,那能够揭帖的老师傅姓本姓萧,如今依然颐养天年,轻易根本不出手,是那书吏本对他有恩,又许以重金这才请得他出手,结果萧师傅一见那诉状,也是见猎心喜,揭出来两幅字帖之后,竟然放弃了书吏的重金,只求带走一份字帖。
你们知道当初书吏许给萧师傅多少钱财,整整三十贯!
那萧师傅宁愿不要三十贯,也要求一份字帖!当时萧师傅抱着字帖回家,他家里人还以为萧师傅失了心疯,结果怎么样?瘦金体风靡长安之后,有人出价百贯求购!萧师傅愣是没买,说什么要当做传家宝留给子孙后代。”
“李兄果然广博,我还说这世面上流传的字帖怎么就这么一份,原来是这样,不过萧师傅那传家宝如何在下不得而知,倒是听说过那书吏手上的字帖如何。
那书吏手中取得一份字帖,也是如获至宝,却因事情不密,被洛阳城中的书法大家得知,一个又一个的上门求贴,只不过那书吏早就放出话来,想看,可以,但是绝不外借,你们都不知道啊,最近那书吏家的门槛都换了三根了,没有官身、如同你我之辈,都不得门而入啊……”
众人议论纷纷之中,也就把瘦金体字帖在洛阳如何风靡的情况说了个底掉,其他不太了解的人一听,这还了得?本来就以为这字写得却是让人耳目一新,现在一听,我的妈,感情有这么大来头呢?这还说啥,赶紧看,多看一眼就是多占了一分便宜!
还有喜好书法之人,干脆不管不顾,饭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直接伸手在空中点点画画,完全沉浸在书法的世界之中。
杨铦一见,气得满脸铁青,什么瘦金体,好哪了!?瞅你们一个个的,你多看一眼能省一顿大米饭是吗?再说这事谢家兄弟的东西!?谢家兄弟!?就算这瘦金体是他们找人写的又能怎么样?还没听明白,人品不行就什么也不行,懂不!?合着我刚才都白说了是吧!?
他一转头,看柳放,该你上了。
柳放欲哭无泪,我上个屁啊,现在还有人听我说话吗?
就在两人眉来眼去的时候,突然有人开口问话。
杜甫。
“张兄,你刚才说瘦金体在洛阳流行起来,肇始于一份刑部文吏见到的诉状,张兄可还知道这份诉状的名字?”
柳放一听,脸色大变。
杨铦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只见得那“张兄”想了一想这才说道:
“这诉状么,倒是听人说过一嘴,是什么来着?好像是谁、告、杨什么、贴”
倒是旁边的那位“刘兄”说道:
“你这一提,我倒是也有点印象,我想想啊,我家叔父有幸在那书吏家中见过揭帖,回来以后对我好是一番吹嘘……我想想,告……杨什么……杨龟寿!谢公告杨龟寿贴!?”
那张兄也反应了过来。
“不错,正是《谢公告杨龟寿贴》!欸,这个人名挺熟啊……杨龟寿……!?”
他突然反应了过来了,一甩头,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刺向杨铦和柳放。
杜甫却装作恍然大悟状,也转了过去,嘴角带着冷笑,和声细语地问道:
“这位汜水柳兄,你刚才说谢直谢三郎,是抢了谁家的县试第一啊?”
柳放听了,早已汗如雨下,讷讷不能言。
那位“张兄”已然全都明白了,一时之间冷笑连连,满脸的鄙夷,冷冷地看着杨铦和柳放二人。
不但他如此,场中众人也纷纷恍然大悟,脸上的鄙夷毫不掩饰。
杨铦一见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低声问柳放。
“怎么了这是?这帖子怎么回事?”
柳放现在哪有心思给他解释这个?正琢磨着怎么明哲保身呢。
倒是那位“刘兄”忍耐不住,直接出言讽刺。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
都是汜水县人,还都跟汜水谢三郎牵连到了一起,一个是被谢三郎夺了县试第一,一个是被谢直一纸诉状告到了公堂,最巧的是,还都叫杨龟寿,嘿,这世间还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这位柳兄倒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张嘴就是诬告,闭嘴就是多了县试第一,哼!
我记得《谢公告杨龟寿贴》里面说的清楚,伙同奴婢同谋盗窃,什么人品!?
这样的人品,你们汜水县还能把他选出来当县试第一?
嘿,别说谢直不干,我都看不下去!
才夺了个县试第一你就敢说谢公跋扈!?
要是我,我连县令一起告了!”
杨铦一听,总算知道怎么回事了,他也万万没有想到,一份字帖竟然还产生公信力了!?这是什么情况,自己费了这么大劲满世界抹黑谢家兄弟,都抵不上人家一份字帖吗?
想到这里,他也不得不硬挺着说道:
“刘兄这是何意?
《谢公状告杨龟寿贴》!?那是什么,根本就没听说过!
就算真有这么一张状纸又能如何?
那是状纸,不是判词!
谢直诬告,不写状纸,行么?
谁知道汜水县是如何判的!?
说不定直接就判了一个谢直诬告呢?”
刘兄一撇嘴,都懒得说话了。
杜甫倒是哈哈一笑。
“杨铦,想明白这事儿是怎么回事没有?
那汜水县如果判了谢直诬告,他的状纸又如何能到了刑部?”
说完之后,也不再理会杨铦,直接对看戏多时的孙逖一叉手。
“员外郎,判定此事真假,最是简单不过。
那谢直的二哥谢正就在门外,员外郎把他叫进来一问便知。”
孙逖闻言,哈哈一笑。
“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