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方觉饮尽杯中血茶,林福笑了,笑容灿烂的就像个孩子,由衷的真诚与开怀,仿佛一瞬间驱散了那一直笼罩在心头,隔断前路的如墨阴霾。
在这个现行的社会,奴与仆,并不是就象征着低贱跟卑微,恰恰相反,在这个时代奴仆也并不是随随便便就有人收留的,你若没有闪耀的出众之处,仅凭一厢情愿的趋炎附势,就算放弃所有的尊严,也不会博来哪怕一丝一毫的怜悯和同情,更不会有任何一家高庭豪门愿意接纳你的,因为你是一个平庸的人。
无用之人,试问又有谁愿意去用?
但如若一旦能得到一个有强大实力主家的认可,对于大多还在底层挣扎的普通大众来说,绝对的一件值得庆幸的事,这不仅仅彰显了你的不凡,更有一系列的特殊待遇能护佑到你的家人或族群,这也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愿意趋之若鹜拜入豪阀世家的原因。
良禽还择木而栖,更何况是人。
不论何时,生存才是第一位,能更好的生存,谁愿意邋遢糟糕的活着!
人若如死了,生前再怎样荣耀又跟身后有什么关系?
人,只活在,当下。
神都方家大宅里不是没有奴仆,可以说是仆役如云,毕竟大夏顶级豪门在哪摆着,不过那些人不是夏皇赏赐,就是老奶奶或母亲从娘家带来的,跟方觉没有直接关系,还有一部分则是爷爷那些曾经受伤孤残的老部下,因年纪大了又孤老无依就被身为大夏军神的爷爷统统养在府中,这些百战余生的老卒不愿只吃闲饭,平时在府里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另外还担起护卫府邸的重责。
这些人大多都已年过花甲,所以方觉他们这一辈兄妹三人都是以长辈的尊称招呼,很少把他们当成奴仆看待。这一下子认了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大叔做家仆,稍稍的抵触在所难免。
方觉苦笑着放下杯子,“林叔,没必要的···”
林福似乎清楚方觉接下来要讲的话,一双因近来春风得意养尊处优而日显圆润的白皙手掌,连连摇着道:“公子,无需多言,公子的心意老奴一直都清楚,但老奴的心意也请公子明白。”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再纠结下去,就显得太做作了。
况且,方觉也不是那拖泥带水犹豫不决的性子。
无奈的摇头苦笑了一下,就把这件事彻底放下,反正,奴仆不奴仆自己心里摆正好位置就行,至于以后,归还他们一家良人的身份,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想通这点,心底最后那点抵触也随即烟消云散,释然远去。
重新为那只林福的茶杯续满水气袅袅的热茶,三人开始放开的侃侃而谈起来。
在商言商,作为一个觉醒了大量后世记忆的魂越者,虽然记忆中方觉前世是一个纯粹的军人,但那个远远超出现行社会形态,如璀璨星河般高速发展的时代,如身临其境下的耳睹目染,倒影出历史长河千年光阴中的不同见解,就算不能专精渊博,可一些后世耳熟能详的营销手段还是可以拿来借鉴一二,经过稍作修饰改进的提出讲起,让林福瞠目结舌之余,还有醍醐灌顶如梦初醒之效,听到共鸣之处更不禁拍案叫绝,啧啧称奇。
林福不愧是方觉看重的人才,只是略微一提,他却是一点就透,一通既百通,在他恍如七窍玲珑的心思下,再结合现行社会的实际结构与经验,很快一套还略显粗糙,却颠覆现有模式的商业构想,就被他初见端倪的整理出脉络来。
方觉暗暗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
就这样,一人提出大概,一人细致完善,谈兴正浓的两人经过反复商榷,在更专业的林福前瞻后思揉捏融合下,一条初步构想多种营销的方案逐渐清晰起来,伫立在眼前就好似一道崭新的大门,门里面外宛若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门外的世界更加宽广浩瀚,还有一条用耀眼金光铺就的闪闪大道,笔直的通往天际,永没有尽头。
蹉跎半生都在围着银钱打转的林福,从未感到过自己的心绪会颤抖的如此厉害,那是一种抑制不住的颤栗,血脉喷张,心潮澎湃,一波一波冲击着桎梏的擂动在耳畔响彻轰鸣,一双小眼睛里迸射出色彩斑斓的憧憬,金光璀璨只是其中一色,更多的是对无法预测的未来的向往。
没看过绝不会相信人的眼睛会焕发出如此璀璨的光芒来,看得方觉都不禁隐隐担忧起来,担心他会不会兴奋过度,伤到心神。
想出声唤他,又恐弄巧成拙,踌躇的方觉只能浅浅抿了一口有些微凉的茶水,不再言语,今天透露的已经足够多,恐怕再讲下去会适得其反。大致的方向已经提出,至于之后的路该怎么走,还得靠林福这个专业人士自己去掌握拿捏,术有专攻嘛!
这边方觉心不在焉品着微凉,却依旧沁人心脾的茶香,那边,林福依旧还沉浸在对无限美好未来的亢奋余韵中不能自拔。
小九一直默默的坐在一旁,安静恬淡的恍若一朵动人傲世的幽兰,就连刚刚二人那么热烈的讨论,她都是很少插言,她只静静的坐着,默默的听着,用心的看着,薄薄的朱唇轻抿,微微上翘,不经意间一抹动人心魄的迷人浅嫣,就悄悄跃然于那张无瑕的娇颜之上。
她喜欢这种感觉,平静中带有依恋,只要能时刻陪伴在他的身边,相护相守就好!
听着窗外的喧嚣,感受着屋内的宁静,小九的眼神有些恍惚···
要是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可惜往往美好的事物都很短暂,很快,屋中这种微妙的意境,在林福长长呼出一口气时被打破。
看得出,那股心神激荡是被他强制压下的,因为他的双手到目前为止,还在不时的微颤,由此可见,刚刚的憧憬与设想对他的冲击有多强烈。
林福张口,却像是什么话难以启口似的欲言又止,反复两次,最终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决然,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公子···”
方觉翘首以盼,他也十分好奇,从林福的表情中,不难感觉出一种非比寻常的态度。
方觉笑吟吟的轻声道:“林叔,有话就说。”
“公子,我想做大···”这是林福几番斟酌酝酿后的回答,也同时鼓起了最大的勇气。
方觉闻言一怔,有些愕然不解地望向一脸郑重无比的林福。
愣神后快速回神的小九,双眸中也是充满了诧异与疑惑。
望着两人同时递来的不解和惊异,林福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因太过急躁而在话中出现了语误,慌忙解释道:“公子,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想把君来阁像你说的那样···做大做强。”
这种说话,真是大喘气么!
方觉苦笑。
小九却是撇撇嘴的转过头去。
“嘿嘿···”看着两人无奈的动作,林福干笑了两声,用来掩饰那份尴尬。
“你想怎么做?”理解了林福的意思,也正中下怀,方觉不由坐直了腰杆,抖擞精神,问。
林福的意向,也正是方觉迫切想做的困扰所在,能得到解决,方觉怎会不开心。
谈到经营跟商业,仿佛有种与生俱来谙熟的林福顿时神采飞扬,一双小眼睛里堆积的全是满满的信心“是这样,经过一年多的实践与摸索和对整个西区酒楼饭馆的摸排调查,我有一个大胆的设想···”
“噢,是什么?”方觉很好奇。
林福并没有卖关子,而是直言不讳的娓娓道来,“咱们君来阁发展至今,我发现已经到了一个瓶颈,如果不寻求突破或改变,那么一个月二千两的利润终将是我们达到的顶峰,另外经过我闲暇时的走访,整个西区共计有酒楼饭馆茶肆大大小小三百一十六家之多,其中跟我们君来阁同等规模的就有七十六家,比我们高上一筹的有二十八家···”
对于打神都到此的方觉三人来讲,像君来阁此等规模的酒楼在物华天宝繁嚣璀璨的神都,就如过江之鲫不知凡几,最多算是一处比较好点的吃饭所在,根本上不了档次台面,但在边陲重镇西北要冲的此地,却实打实的位列前茅。
方觉心中暗暗想着,嘴上却没有半点要插话的意思,只听林福继续缓缓讲道:“那么相应的,我们的竞争对手就高达百家,这只是个笼统的计算,做不得准。大家都做同一类生计,彼此公平竞争,不计较有些心存龌龊的,大家谁强谁的路就宽,这是必然。抛去这些不谈,要塞常驻人口军民一起我估摸着有超四十万,再加上每日流动往来的商贾络绎不绝,这又是一大批生意来源,而这批客人才是真正支撑西区整个繁荣昌盛的中流砥柱衣食父母,所以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注在了这些商贾身上,不惜花样百出倾尽所能,尽管咱酒楼以色香味俱全价格公道著称,但面临百十家的共同争抢,留给咱们的份额当然就很有限,要想打败这么多的竞争对手,从中脱颖而出,公子,不是老奴自黑,凭咱们目前的实力,很难很难!”
方觉点头,这点显而易见的道理他早就明白。
你想呀!同样的东西,同样的特色,甚至人家做得比你出色,为什么要求客人舍近求远?
叫你,你会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