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饭之后季沉非闹着要留宿,怎么都劝不走,闹得硕风一个头两个大,最后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宝贝大锅铲说要打烂他的屁股,季沉这才依依不舍,泪眼朦胧,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待到季沉的身影在视线中彻底消失,硕风立刻手持“凶器”,飞奔去踹开了言妜的房门。听见两扇门板撞到墙那声巨大的,足够吓人一跳的声响,他不由在心中得意的冷笑一声。
暴躁如我。
言妜正在整理被季沉扔得到处都是得话本子,硕风那种“土匪进村烧杀抢掠”得开门方式也确实吓了她一跳。言妜以为硕风终于忍不住要来把她这个狐狸精就地正法得时候,但见硕风举着锅铲威风凛凛站在门口得样子,又忍不住想要笑。
“壮士有何贵干?”她憋着笑问。
“你出来!”硕风用锅铲指着她,“给我把阿沉的事情说清楚!”
言妜压根儿不想动:“你进来说吧!”
谁知硕风非但不动,还斥道:“胡闹!女儿家的闺房怎可乱进!你这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言妜还是头一回听他说这么道貌岸然的话,有些新奇:“怎么了你,泼妇做够了,想当君子了?”
硕风在门口气得直跳脚:“你休要疯疯癫癫胡言乱语!快出来!”
言妜:“呦!说话都变得文绉绉酸溜溜的!有趣有趣!”
硕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气得直挥舞锅铲,终是没憋住:“言妜你这个小兔崽子!给老子滚出来!”
言妜耍赖,就是不出去,硕风还当真一步都不踏进她的房间。最后二人僵持了许久也没个结果,硕风冷哼一声,挥铲而去。
气走了硕风,言妜美滋滋地收拾了满地地话本子,看到案上那本“一个女人和三条龙”地话本子,言妜顺手拿来翻了翻,发现真的看不懂,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还给南远。
反正她也看不懂,留着也没有用。
季沉地这个四师兄,讲的好听点是博学,说穿了,就是个书呆子,成天泡在书堆里面,把藏书楼当成了自己的家。
而季沉地三师兄羌青也算是一个学究,最大的爱好也是看书,也和南远一样把藏书楼当成了自己家。只不过他们一个人只看医书,另一个人什么书都看。
南远和羌青实际上在藏书楼是共用一个屋子,以推门就能看见的漆器大香炉为界,一侧归南远看书,是以墨香纸香阵阵,另一侧归羌青看方炼丹,是以药香怡人,很好区分。
季沉不小心炸了丹炉之后,因商陆仍在病重,硕风无奈翻出了当年的图纸,师兄弟们几个赶在第二天下雨之前把房顶补好了,只是补得不咋的,瓦和瓦之间有缝,能蹿得进一束月光。
言妜揣着那本“一个女人和三条龙”进了屋——南远不在,只有羌青一个人,此刻正点了三盏油灯坐在案前看竹简。言妜望了望,见他身后空空如也,想来应该是丹炉被炸穿之后尚未找到合心意的补上。
羌青也瞧见了她,笑意盈盈地问她来干嘛。
言妜举了举话本子:“还书。”
羌青了然,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油灯道:“四师弟那边有些黑,且地上堆了许多书——他向来不怎么收拾的。我这油灯分你一盏,你过去的时候当心些。”
他这般温柔友好,反倒是让言妜更加警惕,毕竟他杀小翠之前也十分温和,就好像真是受了商陆之托去关怀小翠的一样。
她才不会上当。
但是她要装成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鸡。
敌不动,我不动。
于是言妜挪动步子去羌青那里拿灯。
羌青看见她手里话本子的封面,突然道:“你在看这本书吗?”
言妜不知道原来这在他口中竟能被称为“一本书”,扬了扬问:“你说这个?”
羌青点了点头:“这是老四不知道从那里找来的,说是书中世界与我们现在所经历的完全不同,是以看起来颇有些难懂······”说着还给她倒了杯热茶:“夜里头一向还是凉的,喝杯茶暖暖吧。”
见言妜只站在案前盯着他看,羌青又是一笑:“坐吧,我想你应该有事要问我。”
言妜心中担忧了多天又自我安慰了多天仍旧未能消减的,对于羌青此人的不放心终于在这一刻被证实——她是对的,羌青果真没想放过她。
她在羌青对面盘腿坐下,对方立刻推来热气腾腾的茶,言妜不由在心里叹他杀归杀,但杀之前的客套也做得实在是好。
低头默默喝茶的时候,羌青先开口对她说:“其实你若不是这几天这般躲我,我还不至于疑心什么。”
言妜不信自己的演技如此之烂:“这么明显吗?”
羌青笑了笑:“也不是,是我析微察异。”说着还给言妜添了茶,“我猜,你们守在老六身边的那个晚上,一定看到了什么,对吧?”
“商陆他做了个梦,梦里有小翠······”言妜伸手摸了摸重新变得烫乎乎的茶杯,“后来小翠也让我们看了她的梦,里面有你······”
羌青打断了她:“我猜阿沉并没有看到最后。”
“对,你拔剑之前,我把他劈晕了。”想起梦境里他和小翠的那番对话,言妜问,“我若是现在说我愿意离开商陆,还来不来得及?”
羌青似乎是觉得她这番话很好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来不及了,你和小翠不一样,你欠老六的还不清,她倒起码还有一颗真心。”
言妜觉得此人未免有些变态,就因为自己没有爱商陆爱得死去活来,便连选择的机会都不配拥有了。
“不过我不会杀你的。”他又道,“阿沉喜欢你,我不想他太难过,所以你在山中一日,我便一日不会动你。”言罢他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有些东西,当真是一辈子都拜托不掉了。”
言妜:“???”
虽然证实了自己之前“只要和季沉一块儿玩就不会有事”的想法是正确的,但她愈发觉得,羌青此人,甚是变态。
羌青又道:“但其实我在后山见你第一面,就想沙掉你。但那个时候老五老六都在,他们素来心软,我才没有动手。后来我又以为二师兄会杀掉你,因为他天天说‘不如一剑劈了干净’,但我没想到他也这么心软。”
言妜:“所以我该感谢你们的不杀之恩吗?”
羌青居然笑着说不用谢。
言妜很好奇自己为什么非死不可:“就因为我长得像小翠吗?没道理吧!况且商陆也不算是早恋啊!”
羌青摇了摇头:“准确来说,是小翠长得像你。”
言妜:“??什么意思?小翠像我?明明······等一下!”她突然想明白了:“你是说,我之前认识商陆!还认识硕风,认识面瘫二师兄,认识你们!?”
羌青点头。
言妜惊到破音,她觉得这比羌青无缘无故想要杀她更加令人难以接受:“那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羌青提醒她:“你失忆了,只记得你叫言妜,你忘了?”
言妜:“那怎么没人告诉我?!”
羌青悠然自得:“你总会想起来的。”
“且等你来日记起所有事情,届时就算我无意杀你,你也要来杀我。”
言妜:“······”
完了,她果真是个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大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