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人流，进入地铁站。
白衣女孩的漠然表情变成一个大大的问号，在李世杰脑海里挥之不散。
究竟是为什么呢？明天就是周末，她还赶上了公交车，为什么还要一副漠然冷淡的表情，明明微笑会显得更漂亮。难道她的工作很枯燥？还是说她有一个尖酸刻薄的老板，所以才会那副模样······
李世杰一边想，一边将双肩包放上安检仪的传输带。像其他人一样，他空手走过安检门时，报警器也响了。
“你好，请摘下你的帽子，还有口罩，例行检查。”
李世杰心里“咯噔”一下，回过神，急忙将目光投到站在他面前，穿着黑色制服的安检员身上。一张青稚脸上，他并不认识，几颗挤破不久的青春痘毫无规则地散落在他两边的脸颊上，掩盖了他本来俊秀的面貌。
“对不起，请摘下帽子和口罩。”
李世杰还没来得及解释，年轻的安全员又说话了，表情严肃又认真，嘴角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得意。
李世杰暗叫糟糕：什么时候换了安检员？他立刻查看之前的安检员，这样他就不用摘口罩了，但似乎这里的安检和保安全都换了人。
“嗨，你听见没？”
年轻的安检员将李世杰推到一旁，表情很不满，另一个扎着辫子的女安检员从安检仪上拿起李世杰的双肩包，用窥探的目光打量躲在连体帽和口罩中的“嫌疑人”的脸。
虽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但李世杰还是一阵窘迫，额头和后背再次渗出了汗，他有些后悔，为了多接触人而坐公共交通工具的想法太幼稚了。
“该死。”
男安检员以为李世杰咒骂他，脸上的愠怒越加明显。
“你说什么！？”
“不是的，其实我——”
李世杰想告诉对方实情，就在这时，他眼光的余角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几米远处一个值勤的巡逻保安，他认识。
李世杰如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伸出手，向巡逻保安投去求助的目光，四目相对，后者一脸漠然地背过身，向远处的F入口走去。
“喂！你，快点！”
见李世杰一再犹豫，男安检员再也忍不住，猛然伸手，拉下前者头上的连体帽，接着去扯口罩。
“不要，”李世杰本能地身体后仰，后退了一步，左手按住口罩的同时，右手格挡在胸前，“你，同志，你听我解释，我的脸——”
李世杰没往下说，他注意到，人群的速度慢了下来，有人甚至拿出手机对准他们。他能感觉到身上的目光越聚越多，也越来越重，压的他喘不过气，口罩后面的脸颊火辣辣地疼。
安检员有100个理由要求自己摘下口罩，但李世杰还是想试试，避免自己如怪兽一样的脸再次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别人的目光和镜头下，他经历被镜头聚焦，被无数陌生人肆意评价的难堪日子。
他不想再有第二次。
“同志，可以带我去那边的角落检查吗？”他近乎哀求地询问。
安检员看了看周围，脸上溢出了得胜后才有的从容不迫。
“当然不行！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安检员的眼中带着不容置辩的威严。
李世杰杵在原地，思绪一片混乱，几秒后，他无力地垂下格挡在身前的右手，左手机械地揭下脸上的浅蓝色口罩。
“哇······”
人群发出一片惊呼，接着无数的窃窃私语声涌进耳内，如针尖一样，戳在李世杰的耳膜，他没感觉到痛，只觉得血不停往上涌，额头和后背的汗不停往外冒。
一刹那，男安检员的脸变的煞白，之前的骄傲和威武消散全无，带着得意微笑的嘴角，此刻颤动不止。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您——”他哆哆嗦嗦地道歉，不安的眼神让他看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小男孩，“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男安检员说了什么，李世杰没听清，他只是点点头，木纳地接过女安检员递给他的双肩包，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忘了戴上口罩。
“怎么回事？”
坐在站长室中的女站长从巨大的玻璃窗口注意到围聚的人群时，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女站长30岁左右，高高瘦瘦，戴黑框的眼镜，扎马尾辫，穿着浅咖色制服，看上去干练稳重。
她拿起桌上的对讲机，打开门，快步走到事发地点。
当拨开人群，看到李世杰的脸时，她一脸震惊。
“糟糕，我怎么忘记他了！”
她嘴里喃喃，旋即就恢复了镇定，跑上前的同时，脸上堆起歉意。
“李先生，对不起，您先戴上口罩。”
李世杰盯着她，愣了两秒后才回过神，接着便麻利迅速地戴上手中拽着的口罩。女站长乘机转头瞪了眼男安检员，轻声呵斥道：“去站长室门口等我。”
这时，李世杰整理好口罩，戴上了连体帽。
“李先生，请先到站长室坐一会。”
有必要吗？李世杰心里想，他刚要拒绝，转眼发现，四周很多手机镜头正对着他，像黑洞洞的枪口，不知后面的主人心怀何意。
他决定避开这些人。
“好的，陈站长。”
陈站长对着人群在说话，李世杰没听清，他穿过人群，走向站长室，目光停留在站长室门口的男安检员身上，他不想因为这件事，致使对方失去工作，因为后者的所做所为只是在尽忠职守而已。
围聚的人群散开，陈站长一路小跑，过来开门。
三人进入站长室。
里面没有变化，除了显示器就是各种电子设备，和李世杰一年多前因为同样的事情进来时一样，只是身旁的安检员换了人。
这次的事情几乎就是上次的翻版，不同的是：这次陈站长有了经验，李世杰也不会像上次那样激烈地抗争，弄得面红耳赤，浑身发颤。
陈站长示意男安检员去搬椅子。
“李先生，今天的事——”
“不，陈站长，你不用道歉，完全没必要。”李世杰摘下连体帽后，说道。
“是我不好，这次安检员都更换了，我忘记通知他们关于您的事，所以是我疏忽了，我该向你道歉。”
李世杰摆摆手。
“真没必要，你们也是按照规定办事，”李世杰看了眼推着座椅过来的男安检员，“你就不要惩罚他了！他没有错。”
男安检员抬头看李世杰一眼，李世杰朝他点点头，后者嘴唇颤了颤，没说话，只是将椅子推到李世杰身后。
“谢谢，我就不坐了。”
“您能原谅我们真是太感谢了，”陈站长一脸感激，她朝玻璃窗外看了眼，不由地皱起眉头，“李先生，外面还有几个好事者候着您，要不您还是在这里坐一会——”
李世杰转头，透过厚厚的玻璃，看到外面有三个背着双肩包的年轻人，正拿着手机拍摄站长室。
“呃，没事，有些人，有些事，总是回避不了的。”他故作轻松，耸耸肩膀回道，心里却骂道：该死！
男安检员看见窗外的拍摄者，露出气愤的眼神。
“让我去赶他们走！”
陈站长瞄男安检员一眼，后者立刻垂下头，不再作声，李世杰看在眼里，心里明白，如果再说什么，只会给男安检员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没事的，两位，我先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