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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许建国带着新婚不久的妻子丁莲珍到周神庙弄7号去看望他的父母。许建国跟张娴娴离婚后,并没有立即跟丁莲珍结婚。因为他对张娴娴有点愧疚,他就跟丁莲珍拖。他想用拖的时间把心里的疙瘩拖没了,可还没拖完,他就顶不住了。丁莲珍天天在他的耳旁磨叽,他受不了了。昨天,他跟丁莲珍去领了结婚证,两人总算结婚了。用丁莲珍的话说,他们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从偷偷摸摸到半公半开,再到许建国的离婚,他们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许建国与丁莲珍先前想要举行婚礼,他打电话给厉坚,说他与张娴娴已离婚,要跟丁莲珍结婚了。他准备举行婚礼,他这两天在写请柬,完了就给厉坚送过去。厉坚说别别,请柬你不要送来,你们的婚礼我也是不会来的。我来的话,那不是支持与鼓励第三者了吗?我奉劝你一句,别以为你跟丁莲珍结婚是件光彩的事,在我眼里一点也不光彩。丁莲珍已是离婚的人,你们的结合是以牺牲一个家庭为代价的!你跟她瞎闹什么?她本不该找你这个有妇之夫,她要找对象该去找个离异的或鳏夫什么的。当然,现在你们领了结婚证,是合法夫妻了。但我劝你还是低调点的好,假如你准备了几十桌酒席,到时只有来了几桌的人,那时候你尴尬不尴尬?建国,我看你还是悠着点吧!许建国听了厉坚的话,颇不以为然。他又打电话蒯正明、高强、罗洪刚、董岩他们,他们都说得很干脆,他们不会来参加他跟丁莲珍的婚礼,态度跟厉坚一模一样。许建国还不死心,到父母那里跟他们说,他要跟丁莲珍举办婚礼。父母说,你办是可以的,但我们估计亲亲眷眷这次的人情礼是不会出的。你跟娴娴结婚那阵,他们都出过了。他们不送人情礼是不会来参加你的婚礼的,他们不会来白吃你一顿的。而且,我们也不会来参加你的婚礼。我们不怕娴娴伤心,但蓉蓉仍是我们的亲孙女,我们还怕刺激她呢!许建国与丁莲珍的一团火似的热情被泼了一盆水浇息了。随即就取消了要举行婚礼的打算,许建国与丁莲珍退了一步。婚礼不办了,双方家人在一块吃顿饭,见个面认识一下,也算个不是婚礼的婚礼吧。丁莲珍的父母却说不来,他们不来的理由是女儿夺了人家的丈夫,这是伤阴德的。他们没脸见许建国的父母。许建国父母也不愿来,吃饭就免了,日子是你们两人过的,你们还是好好过日子吧,虚的一套就不要搞了!

许建国与丁莲珍顿时就泄了气,两人草草在金海华的"虞云轩"吃了顿饭。饭桌上两人强颜欢笑,互相给对方打气、鼓励,描绘着他们未来生活的美景。两人都喝了许多酒,相互搀扶着回家。昨天丁莲珍带着许建国回家见父母,他们别的没说什么,只对许建国说只要你对我家莲珍好就可以了。今天,丁莲珍跟在丈夫身后拜见公婆来了。

两人手中提了东西走进大院,大院里的人没有出来。而是躲在窗后面看,一边看,一边议论:"喏,这个女人就是拆散许建国与张娴娴的人!""这女人长得不咋样嘛,还没有张娴娴漂亮,许建国看上她什么了?""她怎么有脸来这里?现在她虽然成了许建国的老婆,说穿了她仍是个可耻的第三者!"

许建国与丁莲珍在别人的议论声中跨进了家门。丁莲珍冲着两位老人喊:"爸、妈!"

两位老人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理她,只是不冷不热地跟丁莲珍打招呼:"你来啦?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我们老了,牙齿不行了!"

许建国与丁莲珍在父母家枯坐了一会就走了。他看得出父母是出于礼貌才招呼他们的,他们硬着头皮对丁莲珍说:"既然来了,就在这儿吃个便饭再走吧!"他们连语气都很勉强。

丁莲珍走出周神庙弄胡同时,还在埋怨:"我好心好意地来看他们,他们对我却是这个态度!都怨你,在我面前你像条狼,在你父母面前你却成了一只猫!"许建国任她数落,他知道她要不说出来,今晚甭想睡觉!

许建国跟丁莲珍结婚后,没多少日子就觉得没有那股新鲜劲了。在跟张娴娴冷战的日子里,他大部分的时间仍住在家里,只是分居而已。他隔三差五才到丁莲珍那里,所以有新鲜劲。记得当初他跟丁莲珍刚刚偷情时,他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粘在丁莲珍身边。有一次他去青岛出差,去了五天。这五天他每天跟丁莲珍通话,直要打到手机电板没电为止。那时他才知道了什么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可如今,天天呆在一起。两人除了油盐酱醋没有什么可说,他真想不明白当初与丁莲珍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话?而且那时他跟她一星期总要抽出时间相聚两三次,她那曲线优美的胴体十分地令他着迷。而如今,他甚至可以一星期不碰她一次。他想不通自己从前怎么会对她这么地着了魔,以至为她牺牲了一个家庭,牺牲了用金钱买不到的亲情。自己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丁莲珍对许建国的感觉也好不到那里去,她越来越不满意天天生活在一起的这个男人了。他除了长得英俊点,有点才气,还有点钞票外,他哪一点吸引了她的心?他有嘴臭,晚上睡觉不洗脚,不换内裤,还打呼噜磨牙,抽烟、喝酒、搓麻将,反正臭男人身上有的毛病,许建国身上一样也不少。这样的男人到方塔街一抓一大把,没准还能抓个大款呢!自己怎么缺了个心眼,一下就认定了他,而放弃了许许多多优秀的男人?

两人开始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产生磨擦、吵嘴。今天碗谁洗,明天菜谁买?两人常常要争论半宿。每到这时,许建国就想起前妻的好处来,还是娴娴好啊。娴娴买、汰、烧一个人包了,从没有半句闲话。有时他有点看不过去去厨房帮她,她把他一推说:"去去,在这碍手碍脚的。你不是来帮忙,是来添乱呢!"早晨,许建国一起床,他的衣裳、裤子都熨烫得服服贴贴,叠好放在床头柜上了。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许建国开始不着家了,他一下了班还磨磨蹭蹭地不肯回家,或是去同事、朋友家打麻将,还可以蹭一顿饭吃呢。有好几次,丁莲珍打电话来,他煞有介事地说在单位加班。他要是不到朋友、同事家去,就在办公室里的电脑上玩一会麻将。他的麻将瘾比烟瘾还大,一天不赌,手痒得难受。而他空闲下来还要写写文章,赚些零用钱。他说过他如果不赌的话,诺贝尔文学奖该他拿了!牛吹得是大了些,但大家不得不服。他每月总有几篇文章发表,运气好时弄个奖什么的,一篇万把字的文章三四千块,可顶下岗工人干半年的活了。他还弄了一部电视剧,大大地火了一把。人家向他讨教经验,他说你们别看我整天嘻嘻哈哈,我坐在汽车里打瞌睡,那时在构思文章哩。特别是在麻将桌上,当我出错牌时,我肯定在打腹稿。你以为文章真的好写?你跟你老婆在被窝里热乎时,我还在爬格子呢!丁莲珍看到他有这点小才,长得也挺帅才看上他的。可现在,丁莲珍回家,每晚几乎都是灶头锅子冷冰冰。那天,她忍无可忍地对许建国说:"你别想回家吃现成饭,你别想打你的麻将,让我独守空房!"

许建国跟她吵架次数多了,也不以为意。他以为丁莲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她虽是个比较厉害的女人,但这种事不会胡来吧?他敷衍着她说:"行呀,只要你本事!"

可是,许建国想错了。那天他搓了三圈麻将,回到家已凌晨两点多了。他打着哈欠推开卧室的门,打开灯,赫然发现他的枕头上是另一个男人的脑袋!许建国勃然大怒,士可杀,不可侮。这小子竟然堂而皇之地躺在原本属于他的床上!许建国开灯并没有惊醒这对男女,不知是他们睡得死呢还是对他的回来熟视无睹。许建国一个箭步冲到床前,掀开被子照着那张胖脸一拳揍过去。那男人立即杀猪般地叫起来,丁莲珍惊醒了。许建国第二拳打出去时,丁莲珍喝道:"住手!他是我的前夫陈晓东,是我叫他来的!我早对你发出过警告,你出去搓麻将,让我独守空房,门都没有!"陈晓东揉着腮帮子,他的腮帮子已肿了起来,他愤怒地盯着许建国。

许建国吼道:"好你个不要脸的女人,我要跟你离婚!"

丁莲珍怒道:"我不要脸?我有什么不要脸的?我床上躺的男人,是我原来的丈夫!你要脸?你要脸从前你有老婆时你却跟我胡搞?你要跟我离婚?这种日子我早不想过了,跟一个赌徒过日子我真是在发神经病!你滚吧,你是光棍进来的,这里没有一样东西是你的!明天你到湖苑社区等我,我跟你办离婚!"

许建国气得摔门而去,他在大街上游荡了一夜。

第二天,许建国就跟丁莲珍离了婚,这段婚姻只维持了两个多月。许建国是净身出户与丁莲珍结婚的,住的是丁莲珍的房子。现在跟丁莲珍一离婚,他竟无去处。父母家他是不敢去的,他怕父母替他担心。只好当天去中介租了一间房。

一个人过着孤仃清冷的日子,让许建国怀念起家来,那个曾经温馨的又让他弃之如破履的家。这时他才觉得真的很对不起张娴娴与女儿,对她们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歉疚。他去学校看女儿许蓉,教过许蓉的班主任十分惊讶,你是她的父亲?你不知道她已读完了高中?她高考没考上,现在在一家超市里做收银员。

许建国在教师们一片谴责的目光中,像一只受了伤的兔子落荒而逃。他真是昏了头了,连女儿高中毕业了也不知道。他已有大半年没见她们母女了,自从跟丁莲珍回了次父母家,那个周神庙弄7号他也好长时间没有回去了。他的心一半给了丁莲珍,一半给了麻将桌与电脑了。他的父母也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想必他与张娴娴离婚伤透了两老的心。

当晚,许建国买了水果去看望父母。两位老人对儿子的回来,没有一点热情的表示。他仿佛是个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打扰了他们平静的生活。

许建国愧疚难当,说:"爸,妈,我跟丁莲珍离婚了!"

许父白了儿子一眼,说:"你小子花头倒猛,又跟哪个女人鬼混在一起了?"

许母叹了一口气说:"我们是正正经经的人家,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出息的儿子?我跟你爸的老脸都让你丢光了!"

许建国忙说:"爸,妈,不是的!我没有再搞女人,是丁莲珍在胡搞!"

许父说:"你们是破袜子配破鞋子,没一个是好东西!"

许建国说:"爸,妈,娴娴现在仍是一个人过吗?蓉蓉她怎么没考上大学?"

"你还有脸问?蓉蓉考不上大学,还不是因为你!她的学习成绩本来只有中等水平,临门一脚如果踢得好,她的水平发挥一下还可以考个本科。你跟娴娴离婚后,对她打击很大,学习成绩一落千丈,高考只考了240分。她就去超市工作了,她说这样也好,她可以陪妈妈了,省得妈妈一个人孤伶伶地过日子。你看看好好一家人家散了,也因为你影响了蓉蓉的前途,这都是你造的孽!"一提到宝贝孙女,两老愤愤不平。

许建国低下了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父母的话如果放在从前,他肯定是听不进去的。可此时他听进去了,特别是"这都是你造的孽!"父母的最后一句话犹如一道闪电照亮了他心灵的天空。这道闪电让他看到了自己的龌龊;看到了自己的卑鄙;看到了自己的虚伪;看到了自己的自私!他看到他的另一个面目狰狞的丑陋的自己,在他的心灵上空不停地翻滚扭动。他看了一眼,连自己都厌恶了,没想到他的另一个自己是这样的丑陋不堪!他震惊于自己以前的浑然不觉;震惊于自己的愚昧;震惊于自己跌入了泥潭还沾沾自喜!

许建国张开了眼睛,又伸手插进自己一头浓密的头发,一把揪住。他先是轻轻地喃喃自语:"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继而,他抬起头,对着父母说:"爸,妈,我做错了!我对不住娴娴与蓉蓉!我找她们去!"

两个老人交换了一下目光,不知是儿子假意醒悟呢还是他真的良心发现了?他们问:"建国,你真是这么想的?"

许建国庄重地点点头,说:"爸、妈,我真错了。我要对她们母女忏悔,求她们宽恕、原谅!"

两老说:"你终于想通了?吃趟苦头学趟乖。丁莲珍对不住你了,你才想到娴娴的好了吧?可如今,娴娴是个自由之身了。你伤她那么深,她还会跟你好吗?"

许建国说:"复婚的念头我是想都不敢想,我只是想让她们母女原谅我!"

两老说:"好,好。你跟丁莲珍离婚了,没地方去,还是回家来住吧!"

许建国眼眶一热,问:"爸、妈,你们不怪我丢了你们的脸?"

两老说:"只要你改好,像从前当兵时那样走正道,我们还怪你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许建国当晚就跟父母住在了一起。

第二天晚上,许建国来到红枫苑。踏进红枫苑的大门,他的心里就颇不平静。买红枫苑里的房子,他跟张娴娴来看了四次才最后决定买下来的。他跟张娴娴离婚时,他是义无反顾地走出这个家的。走出红枫苑大门时,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他走得那么的潇洒;走得那么的从容;走得那么的绝情!如今,他觉得当初的自己蠢得像一头猪,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门卫拦住了许建国:"喂,你找谁?"

许建国抬眼朝门卫看去,门卫认出他来:"哟,这不是许科长吗?你不是搬家了吗?"许建国当初离婚的事在红枫苑尽人皆知,打人不打脸,门卫说得挺委婉。

许建国尴尬地说:"哦,我来这里看看!"

门卫说:"请进!"

许建国来到金菊居A幢,按响了306室门铃。他走时把房子的钥匙交给了张娴娴,以此彻底撇清关系。

"谁?"电控门的话筒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声。

"蓉蓉,是爸爸。请开门!"

"咔啦"一声响,对方把话筒挂上了,但没有开门。显然,许蓉不欢迎他这个爸爸。

许建国迟疑片刻,又伸手按响了门铃。只听"咔嗒"一声,门锁开了。许建国拉开笨重的电控防盗门,走了进去。楼道里立即亮起了灯光,就像他从前晚上回家,妻子张娴娴早早地把门灯开了。许建国心里一暖,快步走上楼去。

许建国走到三楼平台,门"吱呀"一声开了。张娴娴把一双拖鞋放到门口,淡淡地跟他打招呼:"你来啦?"口气虽然冷淡,但开灯、门口放拖鞋跟许建国没离婚时如出一辙。许建国忙说:"我来看看你们!"他穿着拖鞋走进屋里,屋里的摆设跟他走时没什么变化。要说变化,只有在客厅迎面的墙上挂了一幅一百个福字的立轴。许建国心里一酸:这母女俩要用这一百个福来祈祷她们生活平安幸福吧?

张娴娴冲里间喊:"蓉蓉,你爸爸来了,快泡茶!"

许蓉噘着嘴从里间走出来,极不情愿地冲许建国喊了一声:"爸爸"。显然,她刚才不为爸爸开门,被张娴娴说了一顿。她噘着嘴到厨房去泡茶。

许建国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张娴娴坐在他的对面。许建国还没开口,她先开了口:"建国,你跟丁莲珍离婚的事我听说了,但你如果来对我说要与我复婚的话,请你免开尊口!"

许蓉把茶放在爸爸面前,说:"爸,茶!"

许建国看看女儿,女儿已是一个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如果她不为他与妻子离婚受到影响的话,这个时候应该在大学里读书呢。他心中涌起一阵歉疚,真诚地对她们母女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来向你们母女道歉来了。我对不起你们!"

许蓉尖叫起来,冲爸爸说:"道歉?你这时候说道歉还有意思吗?是那个女人不要你了,你又回来打妈妈的主意了?"

张娴娴大声说:"蓉蓉,你太放肆了!你怎么对你爸爸说话的?别不懂规矩,一边呆着去!"

许蓉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倔强地站立在那里不动。

许建国忙说:"别怪蓉蓉,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俩。不过,我真的是来向你们道歉的,我听说蓉蓉为我们离婚的事受到了影响,没考上大学,我心里就十分的难受!娴娴,至于复婚的念头,我想都不敢想!"

张娴娴望着前夫,她知道许建国的性格,相信许建国说的话是真的。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这一切都已发生了,也都过去了。现在我们无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我们还是朝前看吧!"

许建国掏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到张娴娴的面前,说:"这是两万块钱,你跟蓉蓉随便买点什么吧!"

张娴娴把钱推还给许建国,说:"我们有钱。你要给钱的时候,等蓉蓉结婚时再给吧,你这个做父亲的总要尽点义务与责任。现在,你还要建立新的家庭,钱应该花在刀口上!"

许建国苦笑了一下,叹口气说:"曾经沧海难为水。这辈子我不想再建什么新家庭了,这钱你还是收下吧。过去我对你与蓉蓉都造成过伤害,这钱当然不能算作是补偿,也补偿不了。你与蓉蓉就买几件衣服穿穿吧!再说,我一个人的工资也花不了!"

张娴娴说:"这------我还是不能要你的钱!"

蓉蓉突然走上前来,伸手从茶几上拿起大信封。张娴娴忙问:"蓉蓉,你这是干啥?快把钱还给爸爸!"蓉蓉说:"妈,你客气啥?你掉的眼泪都值这区区两万块钱了!你不要,我要!女儿花老子的钱天经地义!他花不了,我帮他花!"她冲许建国说:"爸,谢啦!"

张娴娴急得直跺脚,她对许建国说:"你看看,这孩子------你叫我怎么说她?"

许建国见蓉蓉收了他的钱,虽然她是赌气,他心里还是高兴的。他看张娴娴一副着急的样子,笑笑说:"蓉蓉说得对,你以前掉的眼泪都不至这些钱!好啦,我不说了,再说会引起你伤心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走啦,我还会再来看你们的!"说完他就走了。

这两天,厉坚正在接待邻省的一个由成副省长带领的考察团,他向客人们介绍江南市经济发展的情况。厉坚对这种接待工作不胜其烦,他有做不完的工作。中央商务区的草图已出来了,他正请专家规划论证呢,忙得团团转。但人家是副省长,不远千里带团来取经,你不接待架子未免太大,也说不过去。像这样的事情厉坚一个月就要接待好几次,他分身无术,只好硬着头皮陪着笑脸接待,还要设宴款待人家。人家拍拍屁股走了,他一身疲惫,重新拾起已放下手的工作。他厉坚一样是个血肉之躯,不是个钢铸铁浇的人啊。

成副省长在江南市考察了三天,吃饱喝足,带着江南市的土特产满意地回去了。临别,他重重地拍着厉坚的肩膀。说你要是我的手下,我一定让你官升三级!厉坚只好苦笑,他想我要做了你的手下,每天装孙子,我才不干呢!他做了三天的东道主,憋了三天的窝囊气,嘴上都起了泡。一连几天,厉坚碰到不顺心的事就骂人,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办公室主任柳理不知挨了他多少骂。柳理老婆孙悦到徐松林那里告状,说柳理在家里像个爆仗一点就着,她好意让他洗澡,他却骂她疯婆娘。女儿没做好作业看电视挨了他两个耳光。拿我不当回事那也算了,对女儿怎么能这样?有他这样做爸爸的吗?后来她才知道丈夫脾气不好是他在外面挨了厉坚的骂,他有火无处发,回来就对她娘俩撒气。她要徐松林把丈夫调离市政府,别跟着"厉无情",哪怕去乡镇当个镇长、书记也好。她之所以这么说,因为徐松林是她的大姐夫。徐松林对小姨说,柳理挨厉坚的骂这很正常,连屠学明都被厉坚骂过呢!孙悦惊奇地扬起眉毛,难道他连屠学明都敢骂?屠学明是书记呀!徐松林说,厉坚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他哪个不敢骂?他就这个脾气,人其实是个好人。柳理是他的好帮手,打是亲骂是爱嘛。厉坚对手下的干部严格一点也是好事,再说在江南市有几个够得上资格让厉坚骂的?想让厉坚骂的人厉坚还不骂呢!孙悦走时气鼓鼓地说,姐夫,敢情你是个二百五,也是个欠骂的人。不被人骂骨头就痒,骂了骨头就轻松了。徐松林只好苦笑,他拿这个嘴巴厉害的小姨子一点辙儿都没有。

厉坚嘴上的泡刚长好,芬兰新思纸业集团公司的总裁乔与斯与他的首席执行官哈巴森来了。厉坚几天来的郁闷一扫而光,心情好极了,一片晴空万里。他早盼望着乔与斯来江南市投资,那可是一个好大的一个项目。他陪同乔与斯跟陪同成副省长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如果说他陪同成副省长就像是陪同刚见面的岳父大人,那他陪同乔与斯就像是与恋人一起游玩名胜风景区。他又回到了那个人们所熟识的开朗真率、睿智聪慧、机敏果断、豪气勃发、谈笑风生的厉坚。

这天下着毛毛雨,厉坚在江南大酒店的红枫厅与乔与斯一行会谈,会谈结束后便正式举行项目的签字仪式。

厉坚先向客人介绍江南市经济建设发展与城市建设情况,他说:"江南市处于中国沿海经济发达地区,具有交通便捷、文化发达、经济支撑条件好、人居环境优良、政府服务好等优势,受到中外客商的青睐。去年全市经济实现了健康、快速发展,各项主要经济指标的增幅均超过了25%。江南市的城市建成区从最初的6平方公里扩展到50平方公里,绿化覆盖率达到62%。近年来,累计投入城建资金165亿元。古城改造力度大,开发区建设步伐快,古城与新区构建了'山水相依,城景交融'的独特景观和现代化气息。芬兰新思纸业集团公司是全球500强企业之一,入住江南市经济开发区,是双赢的选择,对提升江南市产业结构具有推动作用,希望芬兰新思纸业集团公司在江南市发展得更快更好。"副市长戈巴与江南市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穆加林在旁边插嘴补充。看得出,乔与斯对江南市很感兴趣。他的蓝眼睛不停地眨着,侧着头很仔细地听。哈巴森也不时地在他的耳旁说上几句。

乔与斯说:"通过这几天的考察,本人看到的与听市长先生介绍的完全一样。江南市的投资环境确实不错,经济、文化发达,生态环境优良,本公司很高兴在贵市投资。"

就在会谈结束,准备举行签约仪式时,柳理进来悄悄地在厉坚的耳旁说了几句话。厉坚一怔。随即,他笑着对乔与斯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让戈副市长、穆主任陪你们去参观一下江南市的市容市貌。我们江南市的下雨天,也别有一番风韵。坐在车里观光会给你们带来全新的感受。你们先放松一下,签约仪式等你们观光结束后再说,您看好不好?"

乔与斯说:"好吧,那就请戈副市长带路。"

戈巴与穆加林带着乔与斯、哈巴森走了。

厉坚坐进轿车急急往市政府赶去。这时,柳理才开始正式向厉坚汇报:市政府广场上已聚集了几百名群众。不知他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您今天正跟芬兰新思纸业集团公司的总裁会谈,还要跟他签约,他们便都来了,坚决反对引进污染环境的这个造纸项目。厉坚怒气冲天地说:"这次肯定又是刘扬在背后捣的鬼!上次他来找我与老屠,我已跟他说得很清楚了,他这么搞,不是在跟市政府唱对台戏吗?"

厉坚还在半路,淅淅沥沥的雨开始大起来,他吩咐司机开得快点。车到金沙江路,雨下得更大了。厉坚问柳理:"现场有谁在场?"

柳理说:"刚才是田青副市长打来的电话,估计田副市长在现场吧。"厉坚说:"你给他打电话,叫他让群众去市政府礼堂,这雨天淋了雨最容易感冒了!"柳理便在他的身旁打电话给田副市长,话筒里传来田副市长着急的声音:"你们快来,我们说破了嘴皮,他们也不听呀!"厉坚抢过柳理的手机,说:"老田,现在先叫群众进大礼堂。让机关食堂的师傅烧两大锅姜汤送去,别让群众感冒了!有什么问题我们进了礼堂再说。"

这时,厉坚的手机响了,是屠学明打来的,他在省城开会。他焦急地问厉坚:"老厉,听说有群众集体上访,都堵住市政府的大门了?"

厉坚说:"我还在路上呢,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对,你不要回来,你开你的会,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跟你通气的。哎,好,我挂了。"

车到市政府门口,就听人们在喊:"看,厉市长来了!"厉坚让司机停车,他走下车来。柳理连忙从车的后备箱里拿了一把伞,急跑几步把伞举到厉坚的头上。厉坚一把抢过来,把伞塞到了他身边的一个老者手中。

他站在门口,放眼望去,只见雨幕中,门口到市政府的广场上都挤满了上访的群众。这何止是几百人,怕要一千多人了!雨还在下着,他们的衣服都被淋湿了,但他们没有丝毫离去的意思,可见他们上访的决心与态度,厉坚的心头顿感一重。与此同时,他看到了田副市长,还有公安局局长雷进保,还有大批的警察。他们都穿着雨衣,戴着帽子在雨中像赶羊似的驱赶着群众。上百名警察分成几个组,排成一排,他们在人海里像涌起了的一个个浪。一到哪里,哪里的人们一下向四周散去。可他们刚一离开,人们又聚集在一起,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厉坚看得眼睛直冒火,他奋力地挤进人群里,高声叫着雷进保的名字。人们当然认识厉坚,他们来就是为了找他。他们一见他,附近的群众呼啦一声一下都围了过来,顿时把厉坚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大声问他:"厉市长,听说你要把有毒的造纸厂引进来?""你只顾脸上好看,为了你的政绩,一点也不顾我们老百姓的死活,要遭天打雷劈的!"厉坚大声说:"同志们,你们听我一句话好不好,现在下着这么大的雨,我们到市政府的礼堂里说好不好?"但他的话被嘈杂的人声与雨声淹没了,外面的人仍在向这边涌过来。厉坚在人群里出不来,柳理急忙打电话给雷进保,雷进保也发现了广场上的变化。一听厉市长被困,立即吹响哨子。他组织十几名警察冲了进来,对几个不听话的试图阻挡他们的群众,他命令警察把他们铐了起来。这一招还真管用,人们纷纷让出一条道来,但他们嘴上并没有服输:"你们警察了不起,我们只不过是来反映情况,你们怎么能随便抓人哪?"

雷进保挤到厉坚身边说:"厉市长,您受惊了。我们来晚一步,这帮老百姓也太不听话了!"

厉坚火冒三丈地喝问:"胡闹,谁让你们来了?"

雷进保说:"我得到老百姓闹事的消息,就带着人赶来了。"

厉坚勃然大怒,说:"老百姓只是想反映情况,反映问题,他们对自己切身利益当然要关心。我们对待老百姓却动用了警察!啊,你们把他们当成什么了?雷进保同志,我看你立场有问题!"

雷进保听到这句话,脸都吓白了。他忙解释:"厉市长,不是这样的,我------"他还没说完,周围的群众都抢着说:"刚才他还下命令抓人,我们有好几个人被他们警察铐了起来!"

厉坚听后更是十分震惊,愤怒地说:"你真是个英雄啊!还不快把人给我放了?你带上你的人,马上离开现场!"厉坚怒发冲冠,碍着群众的面,他才没对他说一个"滚"字。

雷进保带着他手下的警察一走,现场慢慢地静了下来。厉坚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高音喇叭,亮开嗓门:"同志们,天下着雨,大家的衣服都湿了,这样会感冒的。我们先到礼堂里去,我已让人烧了生姜红糖汤,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这时,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者说:"你别假惺惺的了。伤个风有什么要紧,有比子孙后代的事更重要的吗?你只要给我们一句痛快话,不引进危害子孙后代的鸟项目,我就给你磕头了!"厉坚不知道这个老者就是到省城上访的陆东明。陆东明说着,他真的朝厉坚直挺挺地跪下了。他这一跪,全场呼啦啦一片的人全跪在雨地里。

厉坚心头别别的跳,他从没有被人跪过。他只知道老百姓们下跪是跪天、跪祖宗、跪菩萨,那是他们出于一种虔诚。现在他们给他下跪,那是在求他。他便去扶人,扶起这个,那个又跪下了,扶了半天没一个人站起来的。雨下得更大了,雨水顺着他的脸流到脖子里。他的衣服也湿了,可广场上人们的衣服早湿了。这样下去不是要淋出病来?厉坚一急,他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声说:"同志们,你们快起来,你们怎么可以给我下跪呢?你们这样做完全颠倒了呀!我们有话好好说,用这种方式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陆东明说:"你不答应我们提的要求,我们就一直跪下去!"厉坚说:"你们不能跪我,你们把我们当领导的当作父母官,这不对,你们老百姓才是我们当领导的父母。我们这些吃皇粮的人是你们的儿子!我是你们的儿子,没有父母给儿子下跪的!现在,我恳请你们都起来吧。如果你们要跪下去的话,那我厉坚只好陪着你们一直跪下去。可是,这能解决问题吗?"

厉坚这番言词恳切的话打动了人们,大家一个个都站了起来。厉坚等最后一个人站起来后,他才慢慢地立起身子。他又说:"好,现在请大家跟我到礼堂去。"说着,他一挥手,领着人们往市政府礼堂走去。

这时,人群中有人议论:"真没想到,他一个堂堂的市长会给我们下跪。"另有人接嘴说:"你可别相信,现在当官的都很会演戏。嘴上说得花好稻好,谁知暗地里怎么样呢?不知有没有便衣警察在盯着咱呢,这进礼堂会不会是请君入瓮呢?""不会吧,厉坚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搞阴谋诡计。"

人们刚进礼堂,两大桶的生姜红糖汤送来了。厉坚招呼大家喝姜汤,又关照柳理,让机关食堂再送两大桶来。这时陆东明说:"厉市长,不要多耗费时间了,你快答复我们的问题吧。"

厉坚蹬蹬蹬地走到主席台上,他首先向大家介绍了江南市近年来的经济发展情况,谈了招商引资。他说:"我们江南市决不会盲目发展经济,用破坏与损害自然环境、自然资源的自戕方式来发展经济,那是一种短视的行为。我厉坚也是江南市人民的子孙,我的老婆孩子也跟大家一样,是在江南市的这块热土上长大的,我们的根深深地扎在了江南市这片土地上。我们江南市不是有句俗话叫做'老猪婆拉屎拉在食槽里--自损自'吗。我和大家一样,喝着江南市的水,吃着江南市这片土地上生产出来的粮食,我和我的家人仍要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下去。我的儿子也要在这块土地上为我传种接代,延续子孙。那么,我厉坚有什么理由要做'老猪婆拉屎拉在食槽里--自损自'的事情呢?我很负责地告诉大家:江南市市委、市政府是不会做拆烂污的事!一句话,我们既要金山银山,更要绿水青山。在江南市经济开发过程中,我们决不会以牺牲环境的代价来换取经济发展,我们会对环境负责,更会对子孙后代负责的!"

厉坚目光炯炯地看着大家,接着又说:"同志们,你们最关心的问题是芬兰新思纸业集团公司,如果落户我们江南市会污染环境的问题。我告诉你们,江南市市政府提出的树立环保也是生产力、保护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的观念;树立经济、社会、环境协调发展,创业环境、人居环境共同提高的观念;树立环境立市、生态兴市的观念;打造'绿色政府'决不是一句空话!江南市市政府在招商引资方面,首先在源头上,严格项目审批关,认真执行环境影响评价制度,按照区域环评的要求,对项目有所选择。对不符合环保要求的,项目投资再大,也决不引进。2001年以来,我市已拒批或劝停重污染项目达60多个;芬兰新思纸业集团公司是世界500强企业,环保也是一流的,我们正是看准了他们在环保方面也属世界领先水平才引进的。其次,这项目在建设及生产经营过程中,我们会把好环境保护关,加强环境保护的设施建设,特别是企业污水、废气等处理设施的建设和管理。我们在滨江污水处理厂竣工投运的基础上,再投资6个亿建设第二污水处理厂和固体废弃物处理场等环保设施,全面实施污水集中处理,着力提升污水处理能力,生活污水、工业污水集中处理率达80%以上。企业要进行清洁生产,促进合理利用资源和原材料,减少废物和污染,建设符合循环经济理念的工业园区,争创环保示范区,打好"环境"品牌。"最后,厉坚问大家:"同志们,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陆东明与他的人都坐在一块儿,他们听着厉坚的话,就想刘扬说的完全不是这样的啊。他与几个骨干面面相觑,这刘扬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但他与刘扬有几十年的感情,不是一下子就能否定刘扬的。陆东明便问:"你现在这么说,我们谁知道芬兰新思纸业集团公司做的时候怎么样呢?"

厉坚在台上想了一想,说:"好吧,我现在就让芬兰新思纸业集团公司的人跟大家见面,让他们来介绍他们公司的情况。"说着,他让柳理打电话给戈巴,让他与穆加林立即带乔与斯他们过来。柳理转过身要走时,厉坚又叫住了他,"你把要签约的材料让戈副市长都拿来吧,那个签字仪式就不搞了,当着大家的面签约这是最好不过的了。不管是有意组织的还是群众自发的,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我还认为这是闹事,跟市政府唱对台戏。反过来说这也是一桩大好事,这说明市民们的主人意识、参政意识、环保意识增强了。让乔与斯看看我们市民的环保意识,生态意识有多强,他也不敢捣浆糊,他要捣浆糊,我们市民也不答应啊!"柳理打完电话,看了厉坚一眼。他真佩服厉坚,厉坚看问题的眼光就是独特,就是与众不同,应变能力特快。说实在的,他也认为这是群众在闹事,分明是没事找事嘛。这是政府的事,你们干好你们的工作,瞎起哄干啥?可到了厉坚眼里,马上把坏事又变成了好事,他把这上访变成了老百姓这个意识那个意识增强了,因势利导地解决原本看来十分严重的问题。看来他还真要跟厉坚多学着点。

不一会,戈巴、穆加林、乔与斯、哈巴森一行人来到了市政府礼堂。戈巴接到柳理的电话后,立即把厉坚的意见转达给了乔与斯。乔与斯这才知道刚才厉坚停止会谈,是处理江南市市民集体上访的事了。现在要他来向市民们介绍他公司的情况,他还挺高兴的。这个投资环境更让他放心了,他对中国又有了一个更新的认识,这里有人权、有民主、有自由。

厉坚拉着乔与斯的手,说:"我现在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芬兰新思纸业集团公司的总裁乔与斯先生。请他来介绍他的公司,大家欢迎!"

乔与斯一双碧眼看着台下,他见到人们的衣服都湿的,他身旁厉坚的衣服也是湿的,他有点感动。他说的是一口英语:"蓝天、新鲜的空气、美丽的花园式的家居,是我们所追求的生活环境。本公司看上了贵市生态环境、投资环境、良好的市场与发展前景好才想来投资的,因为本公司在芬兰以'预防污染,保护环境,美化生态自然'为目标,投入巨资,引进国际先进的环保技术工艺和治污设施,导入系列标准环境管理体系ISO14000等现代化管理手段,推行清洁生产,降低原材料消耗。本公司各类污染物排放、单位产品综合能耗、水耗、单位工业产值主要污染物排放量、废物综合利用率、吨纸耗均达到国际先进水平。"

翻译把乔与斯的这段话说了出来。厉坚说:"乔与斯先生的话不知你们听懂没有,因为他说了许多专用术语。用我们江南市的土话说,这家公司的环保是老好的,硬气得很。而且,我市环保上还有一套完整的地理信息系统(GIS),涵盖全市工业区,实现污染源信息动态化、传输网络化的管理。如有哪家企业不达标,立即会有数据反映出来,环保局就督促该企业整改。所以,关于市政府引进的这个造纸项目,大家尽管放心好了!如果这个项目的环保达不到要求,它也不能投产。而我厉坚也引咎辞职,向江南市人民谢罪!"

台下的人们听了厉坚刚才的一番话,又听了乔与斯对公司的介绍,原来的担心与忧虑像一片片云似的在他们的心中散开了。厉坚最后掷地有声的话也打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这是一个市长的承诺,在他当市长以来,还没有听到他说过这样的话。他把他的乌纱帽都压在这个项目上了,可见他的决心与信心。近年来江南市的巨大变化,人们的生活水平的大幅提高,厉坚的政绩有目共睹。陆东明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呢?他们集体上访是听到了芬兰新思纸业集团公司落户江南市,江南市绿水青山的面貌将不复存在,连长江水都会被严重污染。听说这公司在芬兰呆不下去了,厉坚却把它当作宝贝,巴巴地要把它引进回来,钞票当然是能赚的,但危害的是子孙后代。厉坚这么做都是为了他这届政府的政绩,他想为自己多捞一票政治资本呢!现在,陆东明他们的误会消除了,事情完全不是像刘扬他们所说的那样。他们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是非曲直分得清。如果再这样闹下去,那他们真是在拖江南市经济建设的后腿了。人们纷纷向门外走去。厉坚却叫住了大家,说:"我想当着大家的面,跟芬兰新思纸业集团公司签约。你们同意不同意?"人们一下楞住了,他们上访也只不过是反对引进造纸这个项目,至于市政府听不听他们的,完全由市政府说了算。没想到,厉坚真把他们当回事,跟人家签约还问老百姓同意不同意,这倒是件闻所未闻的新鲜事!陆东明更是浑身一震,他大声吼道:"同意!"

于是,全场响起了一片"同意!"的吼声。在热烈的掌声中,哈巴森与戈巴各自代表芬兰新思纸业集团公司与江南市政府在文件上签了字。接着,双方交换了文件,厉坚与乔与斯握手互相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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