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冉算是知道了,云京早已经不是自己想象的,云京的人,也已经不是当年的人。
只有自己,还保留着曾经的记忆。
既然没有任何留恋,她也没必要抱着故地重游的心情,就像是面对陌生人,冷冰冰的说道:“我记得南棠律例中有一条,凡是盗取官家之物人,上交所盗之物,或上交与所盗之物价格相等或超出其价格之物,便可免去鞭刑,此法彰显我朝的宽厚仁慈之心。近几年我不在京中,不知此法,是否废除,府尹大人!”
李府尹擦擦头上的汗水,感觉到威仪压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郡主,居然让他感觉到压力,额上冷汗频频,连忙摇头说没有。
文冉满意的点头,律法还在,处理起来就简单多了。
“那就好,你说吧,他们偷得粮食价格多少?”
嚣张的小兵摆出一副市侩小人的丑恶嘴脸,漫天要价,“十两,盗取官粮就应该加倍,只要郡主替他们这些贱民交了十两银子,官府就放了他。”
文冉皱眉,十两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按照现在她所知的粮价,十两足可以买下他们一家一年的粮食,这小兵就是故意找自己麻烦。
况且,他们并没有带多少钱。十两,是门派分给每个人的必备资金。
少了一个人的银钱,对于后来的路程,都会很困难。
敏思见到文冉为为难的模样,心脏抽痛,一旁的吴伯了解文冉的性格,拿出自己的钱准备给官府的人。
一只手截下吴伯递出去的银子,将自己的十两银子拿了出来,“老人家,十两我们还是有的。”
徐敏思从袖袋里拿出自己的十两银子,递给府衙的小兵。
文冉在恪亲王府的生活,他们听说过很多,这样的家人,他们都不想让文冉和恪亲王府有太多接触。
现在的恪亲王,并不是当年那个贤良,受人爱戴的恪亲王。
钱也缴了,人也成功的从府衙手中救出来,看热闹的人群散去,他们也要该回客栈。
吴伯见文冉没有半点想要留下来的意思,赶紧拉住她,“郡主,您还是回王府看看吧,就算不看王爷,也要回祠堂祭拜下先皇和老王爷。先皇和老王爷最疼您。您多年没回来,还是要回去看看的。”
文冉虽然不情愿,沉默的想了想,还是决定跟着吴伯去看看。
文冉跟着吴伯又在大街上,还是自己熟悉的长街,但街上的一切,都已经不在熟悉。
王府门口的侍卫,也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
没有任何亲人出来迎接,文冉鼻头发酸,顿时心里凄凉一片。
孟舒窈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两人又住在一起,文冉的心情变化,她最清楚。
“师姐,有我呢。”
她上前握住文冉的手,满满的力量传给她,努力将自己的温暖传到她的掌心。
文冉笑笑,用力握住她的手,自己也不是一个人,还有师妹,还有师父师娘,还有……
“我们都会和你一起的。”
敏思同样站到她的身边,师兄的庇护,让文冉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或许,即便是没有恪亲王府,她也一样会很好。
对于恪亲王府的格局,文冉已经很模糊了,在吴伯的引领下,供奉恪亲王灵位的祠堂,掩映在一片翠绿的竹林中。
文冉见到跪在祠堂中的小姑娘,眉宇眼梢和自己有三分相像。
若是不错,是她的亲生妹妹,也是她极度不熟悉的妹妹。
柴乐菱从小受尽了宠爱,对于来祠堂受罚,她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的。
跪在蒲团上眯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的,看样子应该睡了挺长时间。
文冉并不想理她,对于这个她只匆匆见过一面,毫无感情的妹妹,她没有半点想打招呼的意思。
“祖父,皇爷爷,我回来了。”
点了香,恭恭敬敬的会在蒲团上,“这些年我在少阳很开心,师父师娘待我如亲生女儿,我和师妹,师兄弟们感情也很好。我也有很认真的修炼,没有辜负你们的苦心。”
文冉举着香,一点点叙说自己几年的生活,认认真真叩了三个头,很是恭敬地把香柴插进香炉。
“什么人!”
听见有人在絮絮叨叨说话,还以为是宫中的嬷嬷来查看,柴乐菱慌乱的爬起来,着急证明自己没有睡着。
可是偏头看到眼前清丽的女孩子,霎时嫉妒和羡慕。
柴乐菱一声娇喝,“你是谁呀?”
因为修炼和吸纳天地灵气,再加上丹药的加持,就算是相貌只有三四分的人,也会变的有六七分漂亮。合计何况文冉本就精致清贵,加上几分修仙人士仙气,越发衬得超凡脱俗。
文冉清清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对于被父母宠坏的小孩,她懒得搭理。
与她没有任何言语,甚至是懒得搭理,将放在地上的断玉拿起,转身离开。
柴乐菱双眼微眯,她的年纪与自己相仿大不了多少。还有手中的黑色古朴宝剑,以及仙气飘飘的姿态,所有的特征都指向一个人。
一个可以进入祠堂,可以进去王府,自己不熟悉,还能拥有仙器的,除了自己那个克死弟弟的姐姐,还能是谁!
柴乐菱冷笑,讥讽地嘲弄道:“原来是克死哥哥的姐姐回来了,我还以为是谁呢?”
凭什么不受宠的女儿可以修仙,自己不行;凭什么自己要远嫁,她却可以逍遥自在;凭什么她一出生就是郡主,自己到现在还没任何册封。
她嫉妒,嫉妒这个不在家十几年的姐姐,嫉妒祖父和先皇对她的疼宠,嫉妒她只要回家,任何人都会看她,而无视自己。
明明是个江湖弟子,克死弟弟的灾星,却比自己还要尊贵。
明明没受过皇家教诲,却比自己看上去更有皇家气势。
就算父王,母妃,王兄都喜爱自己如何,在知道姐姐的人眼中,她永远远不及自己的长姐。
他们口中的柴馨婉,是少阳掌门的弟子,是了不得的修仙人士,是从小的郡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一辈子都赶不上的。
柴乐菱见她没有丝毫理会自己的意思,不依不饶,继续嘲讽,“怎么?大门派弟子回来了,连先皇赐的名字都改了,你也好意思回来见先皇!”
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而已,心思竟如此乖戾,真真是可怜可悲。
文冉懒得理她,出了祠堂,远远看到一直等着的孟舒窈等人,心里一点点的失落和悲伤,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消散了不少。
“吴伯,我们要走了。天色不早了,我们要回客栈了。”
孟舒窈大大松了一口气,师姐平安出来,她放心多了。从文冉进了祠堂,她就开始担心。
她虽然不知道师姐的妹妹是什么性格,但师姐在少阳山上多年,师姐的父母从来不写信,也没有上山看过一次,就知道师姐和家里人关系并不好。
她所有的表情都摆在脸上,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在担心。
“很担心你师姐?”
傅卿凡靠过来,好笑的问她,“文冉不管怎么说都是修仙弟子,还不至于被几个普通人欺负吧,你看,她不是好好的出来了么?”
傅卿凡的声音干干净净的,即便是有嘲讽的意思,但只要瞧见他澄澈的眼睛,人也会莫名没了火气了。
孟舒窈见他笑着望着自己,心头有些惆怅,人也微微丧气,“你不懂,有时候心上的伤口,会比身体上的伤口更加难受吗,会更加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