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德森·哈洛斯堡正在纠结的时候,他的视野忽然变得一会明亮,一会黯淡,似乎是大厅的最大光源——那座巨大的吊灯出了问题。
还停留在一楼观众席里的众人纷纷抬起了头,他们茫然地看着头顶的大型吊灯上的烛焰变得忽明忽暗,似乎很不稳定,并有一种莫名的嘎吱嘎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而那些已经跑上前去,挤在舞台乐池前争相喝彩,参与“道别”的人们和全情投入音乐的交响乐团成员们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吊灯……吊灯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一个年轻的声音大声喊着,可是旋即就被悠扬的音乐声淹没,没能传出多远。
安德森露出了应该露出的茫然与惊讶的神情,但最终还是选择端坐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反正与我无关。”安德森·哈洛斯堡如是想着。
可是他的视线一花,眼角一道紫色的影子一闪,让他立刻坐直了身体。
“卡诺莎!你……”
只见上一秒还坐在自己身旁的卡诺莎·霍亨索伦看到异变发生,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穿着宫装长裙的卡诺莎三两下撕掉了碍事的繁复裙摆,然后迈起大长腿,站在了包厢齐腹高的矮栏杆上。
连接着吊灯的细细铁链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似乎即将从中断裂。
外力造成的震颤已经停止,可是巨大的吊灯就像一支钟摆一般,开始左右晃动起来。
抬头看到一个似乎引发了这一切的黑衣男子消失在了三楼阁楼里,显得对地形十分熟悉,她分辨了一下具体的状况,低头看了看慌乱的观众席。
卡诺莎的第一反应是去追击那个肇事者,可是看着摇晃得越来越快,甚至已经有一些烛台碎片向下掉落的大型吊灯,她咬了咬牙。
“小心……”
安德森连忙站起,追到栏杆前,莎廷·温斯特也追了过来,但都只能看到一个纵身跃出的决绝背影。
二楼的包厢距离地面只有五米,卡诺莎借助向上腾起了力量,又拉高了几米,但由于她并非天骑士,还不能飞行,卡诺莎只能在空中停留一段不长的时间。
她在空中稳定着身形,激发了身上一件超凡物品上封印的效果,一阵轻柔的风环绕在她的周身,让她缓慢地下坠着。
与此同时,卡诺莎?霍亨索伦的眸中亮起紫色的光彩,一种奇异的生物的虚影出现在她的身后,那是一头头生独角的纯白之兽。
在落地之前,在某个特定的角度,她竭尽全力,以手为剑,挥出了两剑。
在她挥出第二剑的那一刹那,一声轻响传入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嘣——”
柔和舒缓、仿佛在向众人告别的音乐中忽然出现了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一根琴弦断了。
持琴的那位琴师连忙停止演奏,放下手中的提琴,打算拿起备用的那一把。
他把目光从身前的谱架上抬起,然后看见了一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景象:
燃烧着火焰、释放着温暖的巨型吊灯缓缓坠地,碎片如雨般洒下。
一道紫色的倩影孤零零地漂浮在空中,无力地看着这一幕发生,然后一道水蓝色的光芒从二楼亮起、闪过,将倩影带走。
“莎廷阿姨,放开我……”
看到吊灯坠落,在空中分裂为三大块,燃烧着四溅着碎片,卡诺莎拍打着环绕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她紧咬着牙。
“砰!”
三道碰撞的声音不分先后地砸在她的心上,吊灯终究还是落地了,火焰四溅,圣光能量逸散,带来阵阵灼热。
因为卡诺莎之前的劈砍,巨型吊灯碎为三块,其中的两块残片改变了轨迹,避开了正下方的观众席,分别落在了观众席两侧的走道上,可是最中间的那一块依然坠落在观众席上,砸垮了几排座椅。
在它落地的刹那,观众席上似乎有一道莫名的光芒闪过,但旋即熄灭,转瞬即逝。
“我……我还是没能阻止这一切……”
眼看着这一幕发生,卡诺莎的眼眶瞬间通红,嘴角,一丝鲜血流下,她咬破了嘴唇。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展现了天骑士能力的莎廷·温斯特飞在半空,一边单手抱着卡诺莎,一边用右手制造蕴含着超凡力量的水流,尝试阻挡碎片、熄灭火焰。
她飞低了一些,把卡诺莎抛下,然后又飞到大厅的最高处,全身闪过一道蓝光,她在空中解体,化为了无数水滴降落了下来。
瓦格纳大厅里下起了一场暴雨,无数幽蓝色的水滴与明黄的圣光、赤红的火焰搏斗着,一阵阵洁白的雾气腾起。
在碰撞发生的那一刻,回荡的巨响与破碎的声音打断了乐团的演奏,沉迷在音乐中的人们这才惊醒过来,陷入了迷茫,接着便是恐慌。
“我的主啊,吊灯砸下来了!”
有人回头,注意到大厅已然变得黑暗了许多,只剩下地面的赤红火焰在燃烧。
“救命啊,快逃啊,着火啦!”
再加上水滴蒸发形成的白色雾气迅速覆盖了大半个大厅,人们的视野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他们只能看到周围混乱的人群,还有一张张和自己一样的惊慌脸孔。
熙熙攘攘的人群丧失了理智,就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撞,这引发了更大的混乱,一时间,踩踏声,哭喊声都响了起来。
“冷静,冷静!留在自己的座位上不要乱动!”
虽然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见到自己等人暂时还没有危险,交响乐团的指挥鲁道夫·海格尔松找回了部分冷静,并高声阻止了一些慌了神的乐团成员想要跑下舞台的举动。
一股奇异的热流从脚底涌上他的脑海,让他更加清醒与镇定。
“诸位,我们应该想办法让人们冷静下来,镇定下来,要让他们知道,公主殿下马上就能解决危机!”已经顾不上音乐家风度的他扯着嗓子大声喊着,以免自己的声音被哭喊声淹没。
“公主殿下刚才和我保证过了,我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海格尔松撒了个谎,他不得不这样做,如果乐团也慌了神,那混乱的人群就再也没有被拯救的机会了。
他深知混乱与踩踏危害,甚至重于可能的火灾。
“听众需要我们,公主殿下需要我们,主需要我们!他们都需要我们的音乐!”
与指挥搭档了多年的提琴首席也转过身,向自己的同伴高声说道,并带头将自己的小提琴抵在了肩头。
“拿起乐器,翻到第四十二页,让我们来一遍路德维希·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的最后一个乐章!”
海格尔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再颤抖,他原以为这会非常困难,但在那种奇异的热流的辅助下,他轻松地做到了。
没有管这到底是为什么,他用力挥下了指挥棒。
一个一个音符跃出,虽然有些孤单,有些渺小,甚至有些颤抖、走调,但这毕竟是一个开始,就像是第一位飞下凡间的天使,唱出了圣洁的咏叹调的第一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