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起了个大早,她要赶在紫鹃来敲门之前审问魏奇。
从香囊中拿出魂珠,安宁将魂珠放在手中,准备召唤魏奇出来。
可这样的情景令她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联想,她不想放纵自己恶趣味,但终究还是忍不住地说:“就决定是你了!魏奇!”
魏奇现身,一脸茫然,不知道安宁决定让他去干什么。
安宁板着脸,严肃地说:“我有几个问题。”
面前的女子披着一头乌发,明眸皓齿,却倒竖着眉,含春粉面竟生出一丝威严,让魏奇不敢直视。
魏奇低下头,连忙应道:“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那个道士要我的魂魄做什么?”
“这个小的真不知。那老道只说让我借力给他,其余的都未提过。但他手上有您的生辰八字,一定是接触过您的人。”
知道安宁生辰八字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安宁的娘家,钟家,造籍册的官员,甚至说和她与钟璟婚事的媒人……
不过这好歹算是一条线索,安宁放过了魏奇,又说:“你把那道士画下来,让我瞧瞧。”
魏奇提笔研墨,几笔便勾画出一个迟暮老者的形象,那阴鸷的眼神看得安宁心慌。
安宁将画像收好,又问:“你知道钟璟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魏奇答:“大人现在乃是凭着咒法生魂离体,好在大人曾修过道,不会影响大人的身体。但大人根基不稳,所以要依靠祠堂的力量继续修行,才能维持魂魄不散。”
“哦?你的意思是,钟璟修为还不够?”安宁问。
“可以这么说。”
“那你为什么会怕他呢?”
或许是安宁问得太过于直白,魏奇噎住片刻才答:“大人幼时学过些浅薄的术法,但没有正经修道,所以根基不稳。而大人现在使用的这些咒法,都是前日大人醒来后现学的。大人几乎过目不忘,看到什么咒法都能立刻学会,我怎么能不怕……”
安宁点点头,表示理解。总有那么些人受尽上天的恩赐,天生带着挂来与他们这样的普通人一起争斗。
安宁话锋一转,笑道:“好吧,你先说说,你有什么赚钱的本事没有?”
“啊?”魏奇一愣,没有理解安宁的意思。
“你修成人形之后,有没有做过什么营生?”安宁问。
魏奇挠挠头,说:“我因为长得丑,总被人驱逐。偶尔碰见一两个好心人愿意与我交往,也不敢常露脸于人前,只好深居简出的念书。”
安宁支着脑袋,边想边说:“哦,你是个书生。那你能不能帮应试的学子考取功名,从中收取一点替考的费用?”
“夫人,我到人间两百年,也不过只取得一个童生的身份而已……”
“……”
安宁扶额,这魏奇又胆小又无用,总不能真的让他去推磨吧!
门外传来紫鹃的声音:“少夫人,您该起了,奴婢给您打了水。”
安宁握住魂珠:“回来吧,魏奇。”
看着魏奇化成一缕烟,收进了魂珠里,安宁得意地勾起嘴角。将魂珠放进香囊中,才朗声道:“你进来吧。”
紫鹃推门入内,立在一旁看着安宁洗漱,适时地递上水和面巾。待安宁洗漱完,又去替安宁整理床铺,一副体勤少语,踏实肯干的样子。
安宁在妆台前摆弄她的长发,试了几次也挽不成髻,开口问道:“紫鹃,被子你放着就行,待会儿我来整理。你会梳发髻吗?”
紫鹃放下手中的被褥,向安宁走来,说:“只会几个简单的发髻。”
安宁如释重负,道:“那你给我梳个最简单的就行。”
紫鹃将安宁的头发梳顺,三两下便挽成了一个顶髻。安宁有心想要去学,却看不清紫鹃使了什么巧劲,惊叹道:“你的手也太快了,这是怎么挽的,教教我吧。”
紫鹃应道:“今日夫人说要带少夫人去铺子里做几身衣服,明日奴婢再教您。”
安宁学习的劲头刚被吊起,此时不免觉得可惜:“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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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本该是你回门的日子”早膳时李氏找了个时机说,“但你娘家舅舅在你成婚当日就离开了榆城……”
说起这件事,安宁不免叹了口气。
这具身体的原主和安宁命格相同,都是父母双亡的孤儿,由舅舅养大。
安宁在前世靠着自己打工赚钱读完了大学,虽然没得到舅舅什么关照,但好歹自立门户了。
但原主的命显然更差,看着她病重,便把她卖给了钟家,拿到钱的当天就跑路了。
“安宁本就是孤儿,回不回门其实不重要。”安宁边吃边说。
李氏瞧她是真的不在意,于是说:“那正好,今日就去给你做几身合适的衣服吧。”
早膳后,李氏带着安宁去了自家的布行燕归巷的瑞祥丰。
瑞祥丰是钟家的布行,除了钟家自产的绸缎之外,也会收些棉麻土布来卖。
榆城共开了八间瑞祥丰,钟家四房各占两间,平日里的利润收入便用来支撑各房开销。
而燕归巷的瑞祥丰,正是归三房所有。
“燕归巷的铺子,地段不太好,之前连着亏损过好几个年头。”李氏在马车里向安宁介绍,“前年年初,璟儿提拔了一个新的掌柜,叫樊圆,不过二十出头,却是经商的一把好手。前年便不再亏损了,去年甚至还有了些盈余。”
李氏脸色依旧憔悴,此时却打着精神与安宁说闲话。
安宁看得出,李氏想要把自己从悲伤的泥潭中挖出来,努力朝前看。对于这样坚强的女性,安宁一向敬重,于是听得也十分认真。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们要去一家地段偏远又生意艰难的铺子?”李氏问。
安宁点点头,眼神里满是求知欲。
“我们虽是东家,在铺子里取用东西也都是要入账的。”李氏捻着手中的佛珠说,“璟儿之前最看重这间铺子,我得替他看着。”
安宁盯着李氏手中新添的佛珠,心里不是滋味。
李氏对钟璟的思念她看在眼里,若是能让李氏与钟璟说上几句话,一定能宽解她的愁苦。
可若让李氏知晓钟璟仍活着,但是被困在了不知名的山洞里,对李氏而言真的好吗?安宁不敢肯定。
说话间,马车到了瑞祥丰。
车还没停稳,便听见一个热情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夫人您来啦!”
安宁推开马车的门,看见马车侧面立着一个躬身作揖的年轻人。
不用人介绍,安宁立刻就知道,此人正是那个二十多岁的掌柜,樊圆。
这圆头圆脸圆眼睛,连鼻子和嘴都比平常人更圆一些,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樊圆。
待安宁和李氏下车,樊圆引着安宁和李氏进了瑞祥丰。
此时铺子里没有客人,樊圆猛地跪了下来,实实在在地磕了一个响头:“夫人请节哀!少爷对我又知遇之恩,以后我一定把您当作自己的母亲一样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