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他叫韩易,在安瑞安保国际公司就职,这次出行护卫任务是在国外,但他为什么躺在这里动不了?
身体四肢连提线木偶都算不上。
耳边的魔音终于清浅了些,韩易觉得自己需要研究研究自己听到的信息,并且抓紧时间拼接记忆的碎片。
春季即过夏袭来,立夏这日,竟然下起了雨。
疗养院组织邀请家属开展了一个夏季陪护知识讲座,这知识讲座对韩易目前的情况来说没多少用处,但醒来后复健的用处就比较多了,李猜也很好奇一些医疗常识,带着笔记本也去了。
晚上回来的时候小雨转成的大雨,而且护士长今晚孩子过生日,所以喂流食这事,她只有自己上岗。
韩易吃得不多,必须少食多餐,讲解知识的医生没有留意时间,拖了一会堂,比上学老师都拖的久,有点像李猜妈——李婉婷开会的时候,一般说一个小时,至少要开三个小时。
终于下课了。
“谢医生,”李猜等到最后所有人离开后上前问,“我觉得最近韩易脸色不太好,你确定他没有什么事吗?如果有事你可以告诉我的,我不介意。”
谢医生愣了一下,眼中目光闪躲。
“我真没事,你直接说吧,时间不多的时候更要珍惜,以后也不会留有遗憾,”李猜突然抒发感情说,“一辈子很长,可以几十年,一辈子也很短,可能只有几十天,无论长短都是一辈子,这就够了。”
谢医生差一点就将情况真相了,但话在嘴里打了一圈又被他咽了回去,最后还是沉着气说:“真没问题,可能是他身体里的胆黄素偏高,多晒晒太阳就没事了。”
李猜就算不信也没办法,何况她想问的事是另外一条。
“谢医生,你们有没有试过电疗刺激这种疗法啊,这种能不能刺激脑子?”因为李猜忽然想起曾经在哪本书上看见过这种方式,但具体是怎么样的也忘记了。
当然,李猜更不知道有没有这方法没,能不能实施,反正“死马当活马”,试试总是好的。
李猜这胡说八道的治疗方式将谢医生惊得一愣一愣,想着解释,却无从诉说,而医学知识他也无法表述得浅显易懂,于是只能换了一个方式说:“上次测试韩易的脑电图时,没有活动迹象,现在才过了半多月,经过评估……无法实现。”
理想很富裕,现实很贫穷,最后李猜在谢医生说“无法实现”后离开了培训点。
雨打湿了路面后很容易滑倒,所以李猜在割舍了她的气运后终于迎来了第一次倒霉。
“啊——”
李猜急忙回去给韩易喂食,经过休闲区域的阶梯处时,脚底一滑,整个人像一根木头杆子直接砸在了阶梯上。还巧到没天理——李猜的膝盖刚好磕在石梯的棱角边。
一阵钻心的疼从膝盖蔓延至大脑,她趴在雨中好一会都没能爬起来。
雨水劈头盖脸地浇在她是身上,模糊了眼睛……真他娘得疼啊。
疼劲还没缓过来时,拖堂的谢医生撑着伞来了,将她扶起后问:“韩易媳妇,没事吧。”
李猜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抹了脸上的雨水,忍着疼微微一笑,“没事,走太急了摔了,没事,谢谢啊,我就先回去了。”
谢医生望着李猜萧条的背影,叹了一口长气,不知道自己这样说到底对不对。但陈总说为了韩队的将来,必须瞒着所有人,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大事,连韩易媳妇都要瞒。
如果韩易媳妇有一天知道真实情况,是不是要被气走。
李猜坐在韩易床边,用上次擦褥疮剩下的消毒液淋上自己的膝盖,疼得李猜嗷嗷叫,差点泪糊满面。
也不知道是什么神操作,裤子没破膝盖却破了一个三角形的伤口,血从裤管流到了脚踝处。
一边消毒一边抱怨的李猜说:“都怪你,今天去听课摔在了上次我们追星姑娘的那座山,当时你是不是在那地方画圈圈诅咒我了,你看看,我膝盖这血流的,多久才补得出来,还有手也磨破了,明天怎么给你洗脸,擦身……要不我明天休息一天,反正你也没给我开工资。”
不止明天清洗这件事,李猜现在连喂流食都无法做到——手比第一次更抖。
“哎,我说你这人也太不够意思了,睡两月了,还能不能起来了,我气运都分给你了,你不报答我就……算了,不说了。”
自己步子不稳,怎么能将自己摔倒的这口黑锅丢给植物人。
李猜处理伤口的动作突然停下了,她看着韩易闭着的眼睛,轻声道:“你就不想起来看看我长什么样吗?要不要我帮帮你?”
也不知道李猜忽然从哪里产生的怨念,竟然动手开始翻动韩易的眼皮。
韩易的眼皮都被她捏红了,也没有翻出什么样,玩了几把后自己也烦了,她拉着韩易的手说:“韩易,我占你了这么久的便宜,你有没有觉得不甘心?有没有想起来用钱砸我,然后叫我滚蛋。”
……李猜的怨念大概就是想要韩易用钱砸她吧。
李猜将韩易的手举到自己的脸颊边,从饱满的额头开始碰触,眉眼、鼻、嘴……勾勒自己模样的轮廓。
她现在受伤了特别需要人安慰、安慰,以前李母虽然是忙了些,但晚上回家都会去她房间看一眼,而现在李婉婷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理她了,所以没有正常人交谈,也就只有矮个子里找高的——房间里只有韩易一个选择。
这一夜,李猜没有回沙发上睡,而是拉着韩易的手在床边趴了一夜,醒来时自己的脸竟然枕着韩易的掌心,那温热的掌心让李猜觉得全身热——妈呀,她这是在干什么,占一个植物人的便宜。
她惊慌地离开韩易的床边,回顾自己的举动,这真是见鬼了,竟然趴着睡得还挺香。
“韩小哥把你手压了一晚上,真是不好意思啊,不过反正你也感觉不到对吧,所以我觉得你无所谓,我今天给你……”
话还没落完,她恍然看见韩易眼皮微微动了动,她伫立在床边的李猜定眼看了许久,韩易那眼睛始终没有奇迹般地睁开。
李猜揉揉眼,最近可能熬夜太多了,视力又下降了。
她向护士要了一副手套,忍着手掌不适给韩易擦了身,还说:“昨我膝盖受伤了,流了好多好多的血,血是猩红色的,带着腥气,吃在嘴里有一点铁锈的味道……
哎,你有没有看过一个恐怖片,一栋房子里,阴森森的,里面充斥着腐臭味道,而楼梯间突然淌下了红色的液体,瞬间铺天盖地倾泻而来,有种要将人卷入进去的错觉,等你被这些血液吸引注意力的时候,突然,楼梯上爬下来了一个看不清楚模样的人。
她的头发的很长,遮住了脸,而身体只有上半身,她的……”
突然,韩易眼皮又动了,李猜不以为意,这生理性跳动她都习惯了,但随后却让她手足无措,并发出了惊慌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