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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告别

莫欣尘坐在露台上看着天边越来越亮,火红的朝阳洒下万丈金光,给这个世界镀上了一层色彩。她走回房间,换上了一条红色连衣裙,这是她和江翌凡领结婚证那天去买的,而今天她也想为这段曾经的美好,画上一个美丽的句号。没有诅咒,没有怨恨,一切好像都很平静,莫欣尘觉得即使不做夫妻,再无往来,再无瓜葛,也应该给曾经深爱的人祝福,给对方一个体面的背影。

莫欣尘在民政局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江翌凡终于出现了。看到江翌凡削瘦的身影和憔悴的面容,莫欣尘心里的冰山裂开了,一阵阵的痛涌上眼眶。结局已经无法改变,又何必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痛苦。莫欣尘推了推墨镜,庆幸自己早有准备,对方才看不见她的热泪盈眶。江翌凡看到莫欣尘时似乎很平静,没什么表情,但他转身的瞬间,莫欣尘看到他用手背擦了下眼角。

两人沉默不语的进了大厅,大厅的两端一边是甜甜蜜蜜、相偎相依领结婚证的新人,另一边是空气里弥漫着怨恨、压抑和些许伤感的离婚窗口,时不时还会传来几声争执和谩骂。两人坐在长椅的两端静静等着叫号。看到前面的人一对对办完手续离开,广播里播叫的号码变成了他们婚姻的倒计时,莫欣尘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她侧过身去,不想被江翌凡看见。江翌凡像一尊雕塑,坐在那里目不转睛的望着业务窗口。莫欣尘不知道他的心里此刻在想什么,但她的痛已经席卷了每一个细胞。

该来的总会来,工作人员把他们带到旁边的一间屋子拍照。记得当时拍结婚证照片,莫欣尘专门买了两件海魂衫,两人像一对上山下乡归来的知青,手牵着手来拍照,莫欣尘留着齐刘海,拍照的阿姨还说她特别像一部电视剧里的女主角,夸江翌凡好福气。往事一幕幕的涌上心头,莫欣尘的眼泪也在泄洪一般的奔流。

“把墨镜摘一下,要拍照了。”工作人员的语气很冷淡,每天见多了这种场面,也是很难有好心情。

莫欣尘看了看江翌凡,确定他已经站到走廊里看不到的地方了,才把墨镜摘了下来。看到莫欣尘红肿的眼睛,工作人员从镜头后探出了头:“哭成这样,要不再考虑一下吧?”莫欣尘紧咬着嘴唇摇了摇头,使劲用手擦干脸上的泪痕,艰难的挤出两个字:“拍吧。”

到了离婚窗口,工作人员看看两人,例行公事的问:“都想清楚了?离婚原因是什么?”两人都没有说话,工作人员看着莫欣尘手臂上的石膏问:“男方有家庭暴力的行为吗?”莫欣尘摇了摇头。

工作人员是个50多岁的阿姨,她把手里贴在离婚证上的照片,递给了江翌凡和莫欣尘,语重心长的说:“你们看看手里的照片,对方都是什么样子。如果你们真的没有感情了,我快快就给你们盖章,你们就该干嘛干嘛去。”莫欣尘看着手里的照片,照片里的江翌凡两眼通红,莫欣尘忍不住抽泣起来。

阿姨见女的泣不成声,男的不停用手擦脸都不说话,接着说:“我在这个窗口干了几十年,每天都有很多夫妻因为各种原因离婚,刚在你们前面那对,两个人说说笑笑来办离婚,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什么都看透了,为了孩子坚持到现在,即使不做夫妻,以后还能做家人,做朋友。你们能吗?年轻人,每个家庭都有矛盾,多为对方想一点,少说一句,多让一步,不至于非得离婚,你们再回去想想吧。”

“不用想了,你盖吧。”江翌凡斩钉截铁的说。莫欣尘听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心如刀割。

阿姨本已经准备把资料从窗口递出来,听江翌凡说的这么决绝,抬起头推了一下眼镜劝道:“你一个大男人,不要小心眼儿,你看人家姑娘都哭成什么样了,你也反省反省。”

“你看她的手,她画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画了!”江翌凡突然激动起来,指着自己的胸口说:“我害的,我没办法面对,你懂吗?她什么都跟我家人说,我妈差点气死,你盖吧,这日子没法过了!”

莫欣尘哭喊起来:“我会好起来的,没有右手,我还有左手,你不要这样。你这种情况,我不告诉你家人,能瞒住吗?”莫欣尘哽咽到说不下去:“你,有没有想过,我有多难。”

“对,你难!你真是没有父母,你往我父母心头捅刀子的时候,你想过他们能承受吗?”江翌凡两眼通红的咆哮着,对窗口里面挥着手说:“离!必须离!赶紧离!我求你了,盖章吧,我受够了!”

莫欣尘情绪也激动起来:“你吸毒也是我的错吗?”

“是我的错!我最大的错就是不该认识你,不该为你来到这个鬼地方!”江翌凡表情扭曲,咬牙切齿。

“咚咚咚”几声印章盖下的声音后,伴随着阿姨的叹息声,窗口里递出了作废的结婚证和银色烫字的离婚证。莫欣尘拿起证书转身跑出了大厅,一直跑到大厅外树林边的台阶上才停了下来。她感到心被掏空了,一阵风吹过,好像穿透了她的身体,吹的她跌坐在台阶上。江翌凡也走下了台阶,从她身边路过却没有停留。他没说话,把手里的证件撕成了碎片,投进了门口的垃圾桶,扬长而去。莫欣尘看着他的背影,泪水沿着脸颊汇聚到下巴滴落下去。她站起来跟着他,希望他能再回头看她一眼,哪怕就一眼,然而他没有。他走的很快,快到她小跑着追赶,最终消失在了人群中。

莫欣尘回到家里,才发现衣服的领口已经被眼泪浸湿了一大片,原来一个人的眼泪可以这么多。莫欣尘开始整理东西,她希望江翌凡再回到这里时,一切都已经褪色淡去,好让他重新开始,她相信时间能治愈一切。所有的痛她能承受的,她不想再留给他。搬家时带来的那箱宝贝已经不能再留了,多看一眼都是在伤口上撒盐。莫欣尘点燃了那些信件和照片,把它们投进火盆,看它们绚烂的色彩变成灰烬,燃烧的青烟随风飘散。泪不停滑落,她告别了自己过去十二年的青春过往,将关于江翌凡的点滴从灵魂深处剥离、封存,无边蔓延的心痛让她生不如死,她多希望有一种药,喝下之后能忘记所有的痛苦,或者吃了之后让她醒来,发现只是一个长长的梦,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手中的灰烬灼痛了手指,才把她从幻想中拉回现实,一切真的都结束了。她不再是原来的莫欣尘,江翌凡这个名字从此将被埋在她的内心深处,关于他的一切,最终也将跟他的背影一样,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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