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鸿自大厅走出,向着左侧一片低矮的房屋走去。
方才还在寨外之时,他就断定这两丈高的石墙绝不可能是匪寇们自己所建,按他往日的经验来看,这山寨里头必定有着不少被抓来的劳力,应该就在这寨子的石墙边上关着。
走到矮房面前,丰鸿见门上锁着锁链,立刻拔出天行,运足内力将其一剑断开。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各种难闻味道的恶臭袭来,丰鸿皱眉捂住口鼻,一掌将门推开,只见里面一片昏暗之色,此时天已渐渐放晴,里面却依旧是一团漆黑。
看到这种情况,丰鸿从大厅门口处拿起一个火把,举着火把向屋内看去。
一眼看去,他立刻就愣在了原地。
只见在这屋内,所有的窗户都被封的死死的,一点光亮都透不进去,地上密密麻麻的躺着三十多个衣衫褴褛的可怜百姓,这些人有老有少,小一点的不过十一二岁年纪,却通通锁着脚链,一个个饿的面黄肌瘦,眼窝深陷,在这恶臭的环境中绝望的等死。
听到开门声,这些百姓大都连头都没有抬起,不哭不闹,目光之中一片呆滞,瞧见里面的景象,丰鸿心中的怒火又慢慢燃烧了起来,他径直走向其他几个房间,断去锁链推开房门,瞧见里面都是这个样子。
五个房间,至少有一百多无辜的百姓被匪寇掳到此处成了猪狗不如的奴隶。
丰鸿站在原地,强行压下提着剑去大厅里杀戮一番的冲动。
他迈步走向大厅,站在门口目光冰凉的问道:“那些百姓脚上镣铐的钥匙在何处?”
大厅内的匪寇刚刚受过断筋之苦,看着丰鸿此时的样子,都哆哆嗦嗦的不敢上前,一个老一点的匪寇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在我们大当家的房里,大侠稍等,小人这就去拿。”
说罢战战兢兢的走了出去。
……
片刻之后,老匪寇拿着一大串钥匙回来,在丰鸿的示意下去给百姓们除去脚链,可刚刚走到门口,那股恶臭就将他逼了回来。
扭头对上丰鸿那冰冷的目光,老匪寇咬咬牙,屏住呼吸冲了进去。
忙活了好半天,被熏的生不如死的老匪寇才帮被囚的百姓们全部打开了脚链。
一开始,百姓们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老匪寇替他们打开锁链,可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被除去锁链,他们的眼中渐渐有了一丝神采。
终于,有一个年轻的汉子坐起身子,小心翼翼的试着向门口爬去。
此时天色已经放亮,阳光驱散了门内的黑暗,照进了昏暗的屋子,汉子爬到了离门口不远处,太阳刚刚升起,温和的阳光落在他脏兮兮的脸上。
也许是在黑暗中过了太久的缘故,他的眼睛依旧觉得刺目难当,只能模糊的看到,那给他们开锁,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匪寇,此时正跪倒在一个身影的面前。
那身影突然向他走来,沐浴在晨光之中,竟给他带来一种无比温暖的感觉。
身影走近,缓缓的蹲在了他的身前,声音如春风般动听悦耳。
“你们自由了,我来救你们回家。”
汉子抬头,看到一张温和的笑脸,揉着眼睛再三确认这是真的,终于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
……
石门寨内,饥肠辘辘的百姓们狼吞虎咽的吃光了匪寇们送上来的食物,跪在丰鸿面前不停的叩首哭泣。
在黑暗的恐惧里生存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的意志早已崩溃,一个个如同行尸走肉般绝望等死,此刻突然被救出,才明白以往的生活和自由原来是如此的美好。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他们却用跪拜这种最卑微又最崇敬的方式来感谢丰鸿。
不过,他们此时的下跪并不是放弃了尊严,而是在表达他们这群一无所有又重获自由之人的最真挚的感谢之情。
与他们交谈过后,丰鸿知道他们中大多数人是这附近居民,还有三十余人是被这石门寨在路上劫来的路人。
吃饱了饭,那些原本居住在附近的百姓互相搀扶着向山下缓缓的走去,心中满是难以言喻的感觉,被匪寇抓走这么久,只怕家人早已认为自己死了,也不知家中如今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余下的三十多人,在丰鸿的安排下将匪寇们缚上双手连在了一起,还有人抬着只留一口气在,眼中满是灰败之色的杜刚和自废武功后无力起身的丁鹏二人,准备向山下的甄家庄出发。
快要走时,丰鸿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这几日,给他拉车的只是一匹很普通的马,无论是负重还是脚力都明显不是太好,相比起来,匪寇们抢来的战马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他唤过方才的老匪寇问道:“你们抢来的的战马都在何处?”
……
在老匪寇的带领下,丰鸿来到了厅后一片栏杆围成的马圈。
看着这马圈的大小,能看出这些匪寇们对这些马是真的很爱惜,竟然在寨子里还能开出来这么大的一个马圈,若不是缺少器具,说不定还会给它们搭建一个漂亮的马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简单的圈起来。
此刻,那些马都聚在马圈前面,显得矫健有力又极有纪律感,安静的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丰鸿。
丰鸿看了片刻,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这么大的地方,这几十匹马为何都聚在马圈的前面?
明明前面的马已被挤的站都站不稳了,后面的马还是拼命的往前挤,连粗木组成的栏杆都快要阻挡不住,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看着这一幕,丰鸿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随后,他纵身跃上一根木桩,看向马圈后方的位置。
一眼看去,只见后方大半的马圈竟都被一匹躺在地上的赤红色大马占据。
此刻,它正懒洋洋的躺在干草堆上,尾巴极为舒适的甩来甩去,对丰鸿的注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丰鸿有些奇怪,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躺着睡觉的马,他回头看向身后的老匪寇,那老匪寇急忙说道:“大侠,里面这匹恶马也是我们当家的……也是杜刚带回来的马,不过这匹马可不是抢来的,而是主动跟着他们回来的。
据说当时弟兄们想牵它回来,被踢伤了不少,就连杜刚也制不住它,没想到弟兄们都已经放弃准备走了,它又自己跟了上来。
但它在这马圈里呆了一月,整日里只知道欺负别的马,对草料也是极为挑剔,挑挑拣拣,赶也赶不走,像个大爷,若不是杜刚喜欢,弟兄们早就想偷偷捅死它算了。”
听了这话,丰鸿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纵身在身前的马背上连点数下,落到了这匹躺着的赤红大马旁边,老匪寇惊了一跳,急忙向里面喊道:“大侠小心,惊了它睡觉,它是要踢人的!”
丰鸿看着这匹马,越看越是喜欢,这匹马只是躺在地上,但看起来浑身的每个部分都搭配得那么得当,每块肌肉又都显示出力量,让人一看就觉得健美之极,不知道站起身来又是怎样的雄健。
赤红大马睁眼看到面前的丰鸿,抬头极为不屑的打了个响鼻,然后又把头躺了下去,好像懒得理会他一样。
丰鸿把手放在它的头上轻轻抚摸,微笑说道:“起来。”
此言一出,赤红大马马躯一震,突然变得惊恐不安起来。
它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听话的任由丰鸿抚摸自己的脑袋,却真实的感受到了一股浓郁冰冷的凶煞之气笼罩在它全身,让它瞬间就僵直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这马极有灵性,它不仅能听懂丰鸿所说的话,更感受到了那让它惊恐不安的煞气正是从它面前这个温和青年的身上传来。
事实的确如此。
丰鸿自出生以来,体内就有一股阴寒可怕的煞气,但这煞气一直被他师父以深厚的功力镇压在他体内,并且自他习武以来,他师父就教给了他压制体内煞气的高深心法。
因此,他体内的煞气一直都未能外出作乱。
然而,出山之后,少年血性的丰鸿在一个男人的邀请下释放出了他心中的杀性与煞气,以杀戮镇压他眼中的不平事。
他从灃州之南杀到灃州之北,无数匪寇倒在他的剑下,黑白狩猎者之名震慑大半个灃州,最凶残的匪寇也害怕听到他们的名字,而做到这一切,他只用了一年而已,可他体内的煞气却也因此变得难以控制起来。
这马实际上已通人性,它感受到了面前这个温和的青年实际上是个多么可怕的存在。
因此在下一刻,它毫不犹豫的站了起来。
随着它的起身。
马群骚乱,数十匹温顺的战马纷纷惊恐的闪到两旁,不敢与那匹赤红大马靠的距离太近。
老匪寇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匹比其他战马还要高出一头的马大爷温顺的跟在丰鸿身后。
丰鸿带着它走出马圈,突然有些好奇的看了看它的胯下,再看看圈里其他的战马,好像隐隐明白了什么。
驯马是一件极有难度的事,因此为了让战马变得更加温顺,驯马人往往会选择煽了它们。
但这匹马不知为何,竟然没被煽掉,这可能就是它趾高气扬的欺负别的阉马,并且野性十足的原因。
看着刚才还对自己一脸不屑,此刻却如同小狗一般乖巧站在自己身边的赤红大马,丰鸿抬手摸了摸它的马脸说道:
“以后就叫你赤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