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是安盈当丞相的第一天,对于如何做好一个丞相,安盈从来没有思考过,反正每天早朝去那儿站站应该就可以了吧。再说了,他要做的太好了,安雨铃一定又要下他的相权,到那时候等着他的就不知道是铡刀还是闲差了。
因为被夺兵权的事,安盈心里一直很难受,刚出家门他就连着叹了好几口气。安盈一向不习惯乘轿,他每日都是骑马上朝。今天他没按原先的路线去宫里,改换了另一条路。
晨光微曦,路上亦无行人,安盈纵马疾奔,那感觉真是,一个字儿——爽!这是一条后街,路小弯多,疾驰过弯的时候,简直不能太刺激。虽然有些酒肆茶楼的后门设于此处,但大清早的,自然也紧闭着。
街巷中回荡着马蹄声,以至于掩盖了其他的声音,比如人声。安盈刚过一弯,便看见戏班中的人正在收拾东西,安盈马快,一时也停不下来。得亏那些戏子功夫不赖,都在第一时间闪到一旁。只留下衣物箱横在路中,最多就毁坏些行头。只要不伤到人命就问题不大,安盈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谁知这口气还未咽进肚子里,斜刺里冲来一人,一把拉住缰绳,那人也是劲儿大,用力一拽,硬是把飞驰的马摁在地上。也是安盈身手好,在马匹摔倒前翻身下马。
“你是不是有毛病?”安盈忙蹲下身,去看他的马,那马跟他很多年了。
“哼。”那人也是个强硬角色,根本没把他那身官服放在眼里,他伸手指着僻静的街道道,“闹市之中骑快马,您这儿是知法犯法啊。”
“呵,下九流。”安盈低声不屑道。
“你再说一遍!”那人撸起袖子走上前来。
一个长相甚是英气的女子一把拉住他,低声在他耳边道:“当官的,当官的。”
“当官就能知法犯法了?”那人大声道。
“紫官服,紫官服。”那女子又道。
“呵,官老爷。”那人学着安盈的语气道。
“惹不起,惹不起!”那女子死命拽着人。
安盈气不打一出来,竟连这些下九流都欺负到他头上来了,抽出身上佩剑道:“来,比划比划,今儿要是我赢了,就当着京都百姓的面把你们戏班的行头全烧了,终身不得登台演戏。”
那人甩开女子亦道:“若是我赢了,你就到戏班给我们打杂,到时候可得把我们班里这些老少爷们儿伺候舒服了。”言罢,还特意瞅了几眼安盈身上的紫色官服。
“不自量力。”
那女子见也拦不住,便抚着额头,退到街边。这时,一个身穿月灰色衣裙的女子从茶楼后门走了出来。先前那个女子道:“蒹葭你来了?”
“嗯,流华姐,班主又和谁打起来了?”蒹葭走到流华身旁站定。
这两个名字入到安盈耳中,安盈心中一动,暗道:看来他们就是庆功宴上登台献艺的梨花班,好,这个名字他记牢咯。
贾叠抽出一把钢刀道:“大人输了后可别不认账啊。”
安盈持剑行礼道:“请了!”
贾叠回他一礼。
蒹葭站在在后边用扇子掩着嘴道:“那个人很厉害吗?”
“我给你说啊,这人至少三品,我们根本惹不起。”流华道,“对了,蒹葭你猜猜看,他是什么官职?”
蒹葭侧头看着安盈,道:“我看他年纪不大,三品官员中这般年纪的应该不多,你看他一身英武之气,不像文官,到像个将军。呀...女皇借升官夺了安盈兵权的事早就传遍了京都,蒹葭亦有耳闻,将军,一品,再加上年纪,这些信息合在一起不就是...…
蒹葭看向流华,流华苦着脸,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十有八九。”
“我们现在把班主绑回来还来的及吗?”
贾叠根本没想那么多,他十分宝贝戏班里的那些行头,安盈差点毁了那些东西不说,一句“下九流”更是戳到了贾叠痛处。管他是谁,充其量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贾叠举刀往安盈左肩砍去,安盈转身避开,双手握剑用力往下一砍。只听得“当啷”一声,贾叠手中钢刀断为两截。剑是装饰用的剑,太薄;刀却是把用来战斗的好刀。安盈一招就以剑断刀,够快,够准,够狠。
贾叠懵了,安盈倒提着剑站在他身旁,一脸讥讽。
流华苦笑道:“要是班主输了,就要烧了行头这辈子都不能唱戏了。”
蒹葭心思连转:不让贾叠唱戏,岂不是要了贾叠的命?而且这梨花班万不可离了贾叠。一拍手咬牙道:“流华我们上!”
她话音刚落,贾叠便因出拳攻击被安盈一掌打在左肩。他身后泛起青光,便在此时,蒹葭伸手张开结界,将她与流华二人以及贾叠和安盈同梨花班诸人隔绝开来,并同时化作贾叠模样,幻出一柄长剑直指安盈;流华在她张开的结界之中又设结界,将贾叠同自己与他们二人隔绝开来。
她们二人配合默契,梨花班诸人连同安盈都只觉眼前一花,便换了一番景象。梨花班众人只道班里的当家打手又要大显神通,简单收拾了东西,候在一旁等消息。
安盈那一掌着实不轻,贾叠捂着左肩半跪在地,身后展开一对巨大的蝴蝶翅膀,翅脉呈黑褐色,翅上分布着青白色的长条状斑纹,后翅的边缘分布着五个红色斑纹,正是一只黑脉蛱蝶妖。
“你可真是给你们妖族丢大人了!”流华施展法力帮他压制伤势,“人家还没用法力呢,你就被一巴掌拍出妖身了啊?”
“别念叨了。”贾叠蹙眉到,“虽然我法力低,但是我化形贼溜。”
“那点法力全用到化形上了吧。”流华埋怨道,“就你这点修为都不知道怎么通过人妖两界的结界的。”
“我人缘好啊。”贾叠道,“哼哼,要是把我惹急了,我就把我妖界的弟兄都叫上,打得他魂飞魄散!”
“可快省省吧。”流华道,“得亏你俩打赌没立誓,老天不管。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唱戏了。”
贾叠叹了口气道:“我就是想不通,我们那么辛苦的练功,挨了那么多打,付出那么多努力,为什么还要被人说‘下九流,和小偷盗贼排在一列。”
“这叫什么话,那哪是排在一列啊,下九流咱不是排第一嘛。”流华一脸骄傲。
“您也是乐观啊。”
贾叠的修为太低了,妖气弱的几乎让人无法察觉,是以安盈并未看穿他的身份。直到蒹葭结界一开。化作他的模样持剑立在安盈身前,安盈才道,原来此人亦是修士。虽然这之中略有偏差,但至少得知他不是常人了。
却说结界一开,安盈刚转好的心情瞬间又变坏了。这样一来不得打到猴年马月去?要是误了早朝,御史台那群闲得那什么疼的言官估计一大堆本子又递上去了,做人好难哦。
“还望赐教。”蒹葭拱手。
“请。”可是除了应战安盈还能怎么办呢,他总不能真的跑去戏班打杂。
蒹葭持剑一引,剑携水灵之力。安盈亦认真起来,祭出一张反曲弓,满弓三箭,箭携风雷之力。一为木,一为水,水生木。安盈正好借她的力,还算是有点优势。
蒹葭挥剑打落安盈三箭,道:“你又不是土系,别偷着乐了。”言罢,念起咒语,安盈手中弓箭凝满冰晶。安盈连忙运起法力,谁料一连试了三次,才算冲破弓上冰晶。他立刻收起轻视之心,暗道,此人虽然拳脚功夫偏弱,但法力不低,看来他得寻个机会,逼其与他拳脚相斗。
思虑之间,蒹葭长剑已至眼前。安盈转身闪避,近身开弓一箭。蒹葭足尖在平地上一点,向后跃去。她在空中施法,借水灵之力抵消安盈一箭之势。安盈纵身欺近,蒹葭在二人之间凝结水汽化为冰幕,以为阻隔。待安盈破开冰幕,她已远远飞在十尺之外。
故意在保持距离吗?安盈心中有了计较。单凭法力而言,此人在他之上,看来若想对付此人,需得近身才是。转瞬之间,他二人又过了七八招。于攻击距离而言,弓比剑有更大的优势,安盈默默算着她法力施展的范围,果不其然,其最大范围不及他。
安盈待她又飞到可以释放法术的最远距离时,向后一跃。蒹葭果然往他这儿飞来,安盈借机欺近,挥掌往蒹葭后颈斩去,只要他够快,蒹葭就来不及释放法力。
谁知蒹葭反手抓住他的手,长剑反而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安盈后退,后背撞上墙壁,他已输了。
“谁告诉你喜欢用法力战斗的就一定是远程?”蒹葭道,“我还怕你会刻意跟我保持距离呢。”
“我输了。”安盈道,输了,便是输了,再不愿也得认。
蒹葭歪头灿然一笑,持剑后跃。同时解开结界,感应到她法力的变化,流华亦放开结界。她二人立刻回到之前所站方位,蒹葭低头给流华讲起她这一战。
贾叠抱着双臂站在路中间,看安盈神色,也知道是自己这边赢了,便道:“今日酉时我们在半日闲茶楼旁搭台演戏,大人可别偷偷跑了。”
安盈见梨花班众人皆以此人为首,便料想此人应是班主贾叠,遂道:“愿赌服输,安...在下不会失约,贾班主不必担心。”
“他刚才是不是想说安。”流华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不,没有,你听错了!”蒹葭果断地否决,她看向安盈的目光中多了些兴奋和期待。
流华并不相信蒹葭的回答,她依旧苦着脸道:“需要把这事儿告诉班主吗?”
“不必了吧。”蒹葭道,“既然人家自己都没亮出身份,就说明人家有意隐瞒身份,我们何必那么不懂事。”
“有理。”这句话流华听进去了,“班主不会掩饰情绪,还是别知道的好。”
安盈道自己还有要事,只能劳驾梨花班的人帮他把受伤的马匹送回家中,贾叠拍着胸脯满口应下。问起家中地址,安盈面露难色,流华自告奋勇。安盈见她神色之中有谦恭之态,料她已猜到自己身份,既然没有当场说出,就表示此人还有几分脑子。遂将她拉到一旁将地址告知,又暗示她继续隐瞒自己身份,随后又跟贾叠作揖告辞,这才离去。
“这人规矩真多,等来了戏班得好好调教调教。”贾叠自语道。
听到这话,流华差点给贾叠跪下去,多亏蒹葭扶住她。可蒹葭不知为何却和贾叠站到一条线上,在旁边还摇旗呐喊:“班主说的对,不然大家怎么相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