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是魔族还救我?”
阿梧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道:“最近不是倡导神魔和平共处嘛,我不过是随随大流罢了。”
“当真如此?”
“不然为何?”
“为我貌美。”
阿梧险些摔下椅子,这男人脸皮忒厚,哪有如此自夸的?
她缓了缓神色,轻咳一声,抬眼看向那厚脸皮的男人,道:“你既已痊愈,我便不多留你。虽说近些年神魔两族倡导和平,但毕竟结怨已深,大荒中依旧存在仇视魔族的激进派。我不问你为何来大荒,也不问你当初受伤是为何,但我不想惹麻烦上身,你出去莫要提起我,就当你我从未见过。”
“我不走。”
“嗯?”阿梧顿了下,问,“为何?”
“我孑然一身,无家可归,才见姑娘,一见倾心。”
“噗——”阿梧抚掌大笑,道,“你可是人族的话本看多了?也亏你想得出。不过,你我角色是不是反了?应当你是英雄,我是相许的美人才对。”
“无妨,下回换我救你。”
阿梧哈哈大笑,从椅子上跳下来,拍拍男人的肩,道:“我只是在跟你开玩笑。”
男人诚恳道:“我不是。”
阿梧绕着男人转了一圈,心里琢磨着那个生米煮成熟饭的念头,觉得尚可。末了她停下,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褚罗。”
“褚罗,”阿梧跟着念了一遍,又问,“你说你孑然一身,无家可归,那你可愿长久留在这大荒?”
“自然。”
“甚好甚好。”阿梧狡黠一笑,道,“不过呢,我这人很难伺候的,也不是你想以身相许我就愿意,我还得考察你一段时间。”
“自然。”
“你可会做饭?”
这一百多年来,她每天自食其力,为了偷懒,大多时候都是吃山间野果果腹,只偶尔下山去解解馋,想一想都觉得凄苦。若他会做饭,她倒是不介意再在这儿呆些时候。
“会,”褚罗道,“我幼时家道中落,曾在酒楼当过几年学徒。”
阿梧顿时眼睛都亮了,酒楼啊!那应当很会做饭了!
她轻咳一声,端出副勉强同意的模样。
“那便留下吧,考察期为三年,到时候若我满意,便与你生米……便与你成亲。”
于是,阿梧的出走计划便因为这个叫褚罗的男人一再耽搁下来。
不知不觉中,就从最初说好的三年,变成了五年、十年……到最后百余年过去了,生米未煮成熟饭,但胃却彻底沦陷了。
初初时,阿梧尚有些不安——这样好吃懒做下去,她会不会变得与鬼方家老三养的那只猪一般模样?
但在褚罗猛烈的美食攻势下,渐渐的,她愈发理所当然心安理得。
——历练嘛,哪里都是一样的。俗话说得好,处处皆江湖嘛。师父不是也说过,心之所栖,无处不修行。(月溟:是这么用的?)
与阿梧之前的混天度日不同,褚罗委实是个会过日子的。
他在树屋旁边开垦了一块菜地,里面种了青菜、土豆、茄子等,以便他们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新鲜时蔬,又从山里抓了些野猪野鸡驯养,以保证肉类的供应。
东极山盛产茈鱼,这种鱼一个脑袋却有十个身子,样子虽然不好看,味道却很是鲜美。褚罗把刺剔干净,合着青芷菇、奇莨菜、凤凰叶一起,炖一大锅鱼汤,味道美得让阿梧每每喝完都忍不住感叹——这才是他娘的生活啊!
褚罗把里里外外收拾得妥帖利落,阿梧总是闲着,也怪不好意思,便主动揽下了杀猪摸鱼一类的粗活。
一次,她在河里摸鱼时,捡到一块状如凰鸟的美丽璞玉,得意洋洋地拿到褚罗面前显摆,不料他竟从袖袋掏出一块相似的。
他道这是凤凰玉,天地灵气孕育而成,整个六界统共也不过那么一两对,很是珍贵,传说寻得凤凰玉的男女都是天定的良人。
阿梧不懂就问:“若是拾得的皆是男子或皆是女子呢?”
褚罗竟无言以对。
他滴了一滴血在自己的凤玉里,又让她照做滴在凰玉里。
血滴玉上,竟如遇到了海绵,很快便渗了进去,化作一条条一道道数不清的血丝纹路漫布在玉里。一个淡淡的“清”字在凰玉表面一闪而逝。阿梧瞪大眼睛,又挨过去看渊罗的是不是也一样。
褚罗伸长指甲划破食指,轻轻一拉化出一条血线,接过阿梧手中的凰玉从中穿过,做成一条项链挂在阿梧的脖子上,笑道:“如此一来,我便再不怕找不着你了。”
当时正是月上柳梢,盛夏的空气微微还有些闷。习习晚风送来浮生花香,拂在脸上,微醺。
阿梧看着褚罗,心突然跳变得好快。
她不曾尝过情爱滋味,不明白此刻的静默是为何,但纵然迟钝如她,也感受到了那丝不同寻常的意味。而这样一来,免不得便失了平素的洒脱随性。
想了半天却不知该作何反应,她索性便干笑几声低了头。
不知为何,明明不曾饮酒,她却觉得有些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