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小店有七八天了,齐晓发现卖咸菜也并不是个很简单的活儿,为了更快的了解各种咸菜,她确实把它们都挨个儿尝了尝,尝过之后她才发现这咸菜并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
夏爷爷家的咸菜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咸味儿,而是有的辣一点、有的酸一点、还有的偏甜味儿,甚至还有带苦味儿的,而且都是那种很丰富的发酵后的复合味道。口感上也并不一样:有的清脆、有的柔韧、还有的很有嚼头,嚼起来哏哏的很特别。顾客是喜欢什么口味口感的都有,而且这店也并不都像那天那么清闲,爷爷说之所以那天闲在,是因为他们这附近有个庙会,庙会期间亲戚来做客,不能拿咸菜待客,买这个的就少。还有这店不只是零售,还会有做煎饼火烧包子等的小吃店来大批的拿菜。
齐晓努力和那个奶奶学着经营,她要尽快熟悉,因为奶奶说要赶紧教会她,才好安心去准备儿媳妇坐月子的事。
齐晓脑子够用,学也很快,不过这期间她遇到一个难题――奶奶告诉她,开店要和顾客保持良好关系,最好要和她们处成老熟人老朋友,所以让齐晓尽快记住一些老顾客的喜好,可她因为脸盲这毛病,三面两面根本记不住人家谁是谁。
她为了客服这毛病,就自己想了个办法,决定先记对方的声音。于是刚开始谁来了她都先不称呼对方,只客客气气地说一句“您好!”,然后等对方开口说了话,她就能凭声音基本判断一下了,时间再略一长,她也就慢慢能找到些人家的长相特点,声音相貌两相一结合也就能记住一些人了。
几天下来,奶奶发现齐晓这姑娘真是挺聪明,学什么都快,尤其是账记得好,比她自己之前记的清楚明白多了。
齐晓在这方面确实也很用心,她想既然爷爷信任自己,那账目和钱的事就一定要弄清楚,一分也不能差。
现在齐晓已经基本能胜任这份工作了。
她很喜欢呆在店里,如果下午就她一个人在,她都磨蹭着不愿意关门。
她之所以这样,除了想多给爷爷卖些钱,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内心里并不太愿意回那个小院儿,不回去不是因为那个院子里的人对她不好,而是因为都对她太好了,这好却恰恰会让她感到手足无措。
那个小院儿只有夏爷爷、夏阳和爷爷的外孙女月月住。
月月也就是那个买她茶叶蛋的女孩儿,齐晓见了面很快认出了她来,她记住了这孩子笑起来弯弯的眼睛,也就知道了那些茶叶蛋到底是谁买的了,但是大家都默契地没再提那件事。
月月这孩子和她的外表一样,是个单纯可爱的女孩子,对齐晓很友善。说实话梁月月同学对家里多了个姐姐是打心底里高兴,她终于有个伴儿了。
她哥总是那么酷酷的,硬邦邦的,兄妹俩没有共同的爱好话题,对彼此爱好相互不感兴趣,甚至都觉得有代沟。
这个姐姐不一样,虽然不爱主动说话,但是起码每次自己同她说什么都有回应,而且是属于女孩子的那种回应。这小姐姐长得也漂亮,还聪明勤快,不是她讨厌的那种妩媚妖艳没大脑的花瓶,她总感觉这姐姐看起来很有内涵、有气质,不用化妆打扮,清清爽爽的就很顺眼舒服。不过月月不太明白,这样的一个姐姐怎么会来我们家卖咸菜呢。
所以有一次她忍不住问:“姐姐,你怎么没上大学呢?我看你很聪明啊。”
“因为姐姐那时候不好好学习啊!所以你要好好学习,一定要努力考个好大学。”,那姐姐很平静地回答了她。
夏阳刚好听见她们说这些,就看了月月一眼,表情严肃,之后还告诉她以后不要再问这些,说每个人生活的境遇不一样,要尊重别人。
爷爷说,夏阳以前并不是一直住这里,偶尔回来住,爷爷车祸出院之后为了照顾他就常住这儿了,不知为什么感觉夏阳有时候会有点阴晴不定的,但也从来没有难为过她,客观上说他一直都有在帮她。
每天晚上10点左右夏阳、月月到家,爷爷一般都会等到那个点儿,孙子孙女回来,三个人会一起吃点儿东西说几句话,看着其乐融融的。
他们到家之前,齐晓怕老人孤单,就总是坐在客厅陪爷爷看会儿电视听会儿戏。但只要他们一回来,她就会马上借故离开,因为那是别人的天伦之乐,她要懂得进退有度,不去打扰。
可这时候爷爷还没睡,她也不好回楼上房间,于是她一般就会去院子里待会儿,搬把小矮凳把自己隐在花丛边的暗影里托着腮仰头看着夜空发会儿呆,她几乎每天如此,初秋夜凉其实也很舒服。
“你呆在那儿不怕蚊子咬吗?花里有蚊子。”,今天身后有人和她说话,她忙扭头,是夏阳。
夏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
“哦!不怕!”她对他笑了笑,说“我大概血苦,不爱招蚊子咬。”
“爷爷要睡了吗?”她站起来,想是夏爷爷要睡觉了。
“爷爷已经睡了。”夏阳往前走了一步,站到她身侧,“你每天坐在这儿看,看什么?”夏阳也顺着她刚才仰望的方向抬头看着天,问她。
“哦!没什么!瞎看,就看看月亮看看星星的。”她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随口说了句。
夏阳眼睛眯了眯,笑了笑,“可今晚好像没月亮也没星星。”
齐晓这才发现,确实今晚天有点阴,一片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那就看看云。”,她说完自己都觉得这话别扭。
夏阳扭头看她,她的表情他看不清,她脸上此刻还是会那一成不变的表情,不是木讷是一种置身事外的淡然,包括和他们说话,虽然总带着笑,但都是礼貌疏离的。从她来的那天起,她就总是这么一副表情,院子里没开灯,屋里的的灯光透出来只是一片淡白的光晕,她逆光而立,侧面看去像是一副剪影。其实自从遇到她以来,她好像一直就是一副剪影,似乎看得到,又什么也看不清。
俩人都没再说话,又各自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天,夏阳说:“云我也没有看见”
齐晓没再接话,呆了两分钟之后,轻轻打了个哈欠,说了句“很晚了去睡吧!”,然后尽量自然地道了句“晚安!”,就转身回屋去了。
夏阳没马上进屋,他摸出颗烟,仰头抽了几口,狭长的眸子眯起,对着那黑漆漆的夜空吐了一口大大的烟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