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州民风彪悍不是乱传的,因为燕珩他们骑马进城以后,看见的便是人高马大的汉子们夹着各家的小孩子在水中健步如飞,一个漂亮的弧线便将孩童扔到安全的位置,丰腴腻脂的女人们拉出一条长线,各端一个大浴盆,不知疲倦地接力着往外舀水。
女人的大嗓门震天响:“一!二!三!快滴个!”
男人安置好了小孩子,又扎到水里拯救重要财物——无论是哪家的,拿到了都规规矩矩地放到统一的地方。
孩子们在不多见的高地上贴身站着,扯着嗓子喊得脸红脖子粗,温习今日的课本:“孜几孜比,伯赞不殆;不孜比而孜几,一僧一负……“
这是真的强。
连朝以为满州灾情严重,进来会看见一水尸体,然而死的人有,活着的人却更多,并且活得十分精神十分霸道,这天灾无眼,他们完全不当回事似的。
“你们慢点个!哎!你们计跟着不得用,等靠子还会发滴!”悠悠江水上,一个灰白头发的老儿捶胸顿足,连连哀叹,那老儿身形偏瘦,微微佝偻,然而站得很稳,声音也十分洪亮。
不过人缘不咋好,因为他说完以后,便有几个大汉子哼哧哼哧嚷嚷回去:“你可拉倒宝!你快噶个宝!局块不要你打骨打闹滴,开去开去,们满奏滴四跟你江孜府有神系关系?”
这话更长,连朝更听不懂,好在燕珂及时在身边解释道:“那站着的老人家是满州的知府。”
那老儿是知府啊?!
连朝杏眼一瞪,她怎么记得大燕所有官员都是年五十以下的呢?这老儿瞧着怎么也得五六十了吧?
噢!想起来了,满州是个奇葩地方,地方人不服管教,历史上活生生气走了八个知府,最后好不容易有一个知府比较能忍,先帝便“友好”地赐了旨意,命此官终身任职满州知府。
这可怜见的。
“江大海?”
燕珩眉梢一抬,又是十分快速地说出了名字,毕竟,这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悲惨人物。
燕珂点点头,又微微俯身问道:“大哥现在是想去府衙,还是去镖局?”
满州这地方镖局多——毕竟民风搁这儿摆着呢。
燕珂的舅舅便有个挺有名气的火头镖局,舅舅也挺有名气,叫宋仁投。
嗯,宋仁投。
“去府衙吧。”
这里也相当于是燕珂的地盘了,燕珩不至于真那么单纯,还不知所畏地往狼窝最里头凑。
再者说,江大海好歹是从帝都出来的,能说官话,便于他问问情况,这语言不通的感受的确不佳。
燕珂应了声是,对燕珩此举有些意外——他以为按照先前在庆安城的做法,燕珩会选择去镖局,毕竟去了府衙很快便要暴露身份。
三个人慢慢行过去,老儿叉着腰,还在叫苦不迭,燕珩下了马,袍子瞬间浸湿。
“江知府。”他客气地喊了一声,将江大海的神儿拉了过来。
江大海一愣,好多年没听过乡音了,这时候半天没反应过来,反而不受控制地回道:“你四?”
这老儿看着慈眉善目的,况在满州能待几十年的人,能有多大脾气,连朝心生好感,细细一琢磨,猜测是问的来历。
“江知府,我们从帝都来,有些事情,不知可否移步去府衙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