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的眼睛终于变了,原来的一眼冷漠一眼温柔,此时正变为双眼无神,自上次与琉坦白以来,离的心魔已经越来越大,可努力压制,却也有些许影响,琴音再次变得空洞,那条断裂了的琴弦,至今没有续上,也导致曲子某些地方,有了些许的不完美。
琉倒是没什么大碍,离虽然会不时发出对她的杀意,却无法下手,某时的音波,还没有到琉的身边,就被离自己打散,偶尔,离想要努力的忘记一些东西,再记住一些东西,琴却不允许,就和在下界自我散失记忆之后的初期一样,琴对他的绝对支配,人器关系已经颠倒开来。
浑浑噩噩的行走,离对周围的一切都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心魔占据着他的全部身心,不至于暴起杀人,却也是身心俱疲,琉一直跟在身边,怀中抱着离的那张琴,偶尔会轻轻的拨弄一下,发出铮铮的响声,曾经也想要修复那根断裂了的琴弦,结果不管如何努力,那根琴弦在不断消失,琉也渐渐变得苦恼,什么所谓的心魔,只不过是不想面对他那渐渐复苏的原本身为人类的情感而已。
还是决定面对一切,离渐渐释然,这是他的一种本能,在下界记录东西,不时地会遇到某些误会,甚至有不分青红皂白上前出手之人,虽可轻易镇压,带来的一些言语却不可消除,心中的郁闷之气也在积攒越多,偶尔的破罐破摔其实也可以减压,只是代价过大,不如早日释然,实在不好,找个地方发泄一番,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琴弦重新接上,只是两人之间的一些隔阂,或者可以说是离对琉不想承认的情感作祟,本来相熟的人显得格外生分,就连琴音,也不是琉熟悉的那些曲子,每自询问,离也是退后几步,拘谨异常。
重新开始记录东西,只是有好多已经一去不返,之前的景物,已经无法返回观赏,一些人一些事,也早已经不复存在,或许再过一二百年,或许短短几十年,那些未曾被记录的东西就会被彻底遗忘,在离刚开始记录世界的时候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他不愿意所有存在过的人,存在过的事,存在过的物有任何被遗忘的可能,或许千百年后,已经没有人会记得当年发生过的某件事,但总会有最后一个人,会牢牢的记得这些逐渐消失的东西,而他,愿意成为那最后一个人,于是,离开始踏上这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并且越走越远,至今,在他行走过的所有地方,依旧留有一些印记,不断记录着他走之后发生的所有事。
琉曾经问过,凡事总有记录不到的,离的本心在于不干涉任何一件事,任何一个人,所以,无法以大手笔回溯时空去强行记录,那个时候又该怎么办,离只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或许又是哪家真言,只是那些未曾被记录到的东西,着实令人惋惜。
一路的记录总是很枯燥,偶尔停歇片刻,也只是遇到了相对而言有趣的事,足够资格让离驻足片刻,其实也都不过是千篇一律,世间的一切趣事从来不在这所谓的神仙之境,而在那所谓人人瞧不起的凡间,很多人都在往上爬,极少数人却喜好在那所谓低贱处游走,其实说白,不过是一个上位者对低处那些人的生活感到新奇,他们喜欢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观察低处人的挣扎,喜欢去把酒言欢,与同为上位者的好友去笑谈他们的种种,只是其中的很多人都只是为了增添谈资,有些人却在谈笑之间记录着这些事,离是后一种。
活着的时间已经太长太长,离早已经忘记当初还只是身为凡人的他是如何为了那尘世之间需要的金钱而拼死拼活,为了那口吃食,不至于在大冷天冻死街头而努力经营,只是相比其他人,他有那个破碎的刀柄在身旁协助,那时着实帮了离很多,少走了许多弯路,少了很多人坑杀他,复活了他两次,只是这些,他都已经忘记,至于更早的那位老人,他在回头看他走过的路时,一直都对远处的那棵大槐树感到疑惑。
再次习惯了琉在身旁,同行的两人没有多少言语,最是熟悉的两个陌生人一般,或者只是目标一致的行人,琉向来很聪明,不然不至于将离得心死死的抓在手里,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对于还未真正走出来的离,只有安静的等待他真正走出来,那个时候,把一切想要说的全部说出来也不晚。
……
终于还是离最先打破了两人之间得沉寂,他也终于得到真正的释然,真正的释然,从来都不是勉强消除心中的仇怨,也从来都不是假意的屈从,更不是随意的去想一想,将所有的错误全部归咎于自己或者他人,承认自己的错误,肯定别人的过失,正视自己的情感,本质终究是一个拥有灵魂的生物,而不是一个路边永远不可能拥有灵智的小石块,心魔?着实可笑。
“阿琉,你不该去应承我当时说的话,你完全可以压制我的。”
琉的笑容灿烂,一如之前,只是这笑容之中,还是多出了更多的真诚,那是对于爱人终于走出困境却满身伤痕的疼惜。
“阿离,这终究是你要走过去的坎,你看,现在的你多好,脸上也终于有了一点笑容,永远都要记得,你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族,而不是我们之前见到的那个浑身冷冰冰的铁人。”
说的没错,离的脸上,确实有了一份原本就应该属于他的笑容,那孩童一般的微笑,一如琉曾在梦中梦到过的那个小时候的离,光着屁股围着那个垂暮老人,一声一声的叫着爷爷,其实原本的一切都很简单的,不过是想的太多太杂,又或者,当局者和旁观者的心思一直都不在一条线上,身处这泥潭之中,又有几人可以心思单纯如旁观者,琉作为离的旁观者,或许又将事情想的过于简单。
“今后,还是要多依靠阿琉了!”
离奏响琴音,俯视着下方的两个人族部落之间的战争,每个人的头顶,不管生者或是亡者,都出现了一屡肉眼不可见的白雾,随着琴音的震荡,融入在琴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