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芜菁沉默着,一句话也没说,动作尽管很慢却带着一股不容人质疑的坚毅,一下下割去伤口上的残肉,表情沉默而坚强。
在皇甫眼中倒映出的人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如同精致的陶瓷娃娃随意触碰都有可能导致它的毁坏,可是男人心里明白面前的陶瓷娃娃比谁都拥有坚韧的生命力,为了能够活下去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同样也给人带来了属于人身上那种别有的坚定意念。
他可以上前帮助人不那么痛苦,可是皇甫没有选择上前,因为他明白这个女人在他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已经是极限,不会让人再去触碰这样的她,所以皇甫只能安静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一切事情在眼前发生。
对伤口进行第三次伤害的疼痛已经不亚于剔骨疗毒的痛楚,沈芜菁自始始终也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哪怕是浑身被冷汗浸湿也未曾发出过丝毫声音,她已经用完好的手艰难的将伤口残肉剃了一遍,现在两只手上都沾满了新鲜的血液。
终于沉默的话语打破了久违的宁静。
“皇甫,帮我拿着瓶子一会儿直接扣在伤口上。”沈芜菁喘了口气才让喉咙里的痛呼压了下去。
皇甫送行反应很快只等着人的一声准备,但是他还是有刻意放温柔动作,看到沈芜菁这痛苦的模样已经不忍再让人痛苦,尽管知道自己的一个行为并不能给人减少多少痛苦,至少在心理上还是能够产生一丝安慰。
人动作很干练,将药粉均匀撒在伤口上,沈芜菁利用这个空档用一条布狠狠勒在伤口上,利落的系了个死扣,然后才对人说:“条件简陋暂时只能做到这样,等从这里出去之后在找地方重新包扎伤口。”
对于这话某人选择了沉默,毕竟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暂时性止血,另外找到出路再去处理伤口,感觉氛围有些紧张,皇甫打趣的说:“你是头一个对自己下得去狠手的女人,今天真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沈芜菁并未反驳,抬头淡淡瞟了眼人说:“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对自己狠,不然活下去的是对手不会是我。”
她的这番话说的很简单却是通过多少次生死挣扎悟出的道理,当性命被危机的时刻不对自己狠一些的话到最后活下来的也不是她,所以她才会在关键时刻对自己下得去狠手。
对皇甫嵩明一句反驳的话语也说不出来,这个道理他也明白,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先做出足够狠的事情,等到对自己都能下得去手后也就证明在死亡和绝境中有了一丝生存的机会。
别过头去想要说话才发现喉咙干的厉害,嘴唇也因为干有些开裂,沈芜菁稍微动了动唇就感觉细密的痛楚从嘴唇那里传来,想来应该是长时间没有喝水导致,所以她选择不再说话这样至少痛楚能够少一些。
虽然在胳膊被贯穿的这种痛苦下都能坚持一点声音也不发出,却不代表沈芜菁就喜欢来自身体方面的疼痛,这种疼痛不断累积下来也会让她承受不了,但凡有能够减缓疼痛的方法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
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皇甫嵩明正准备要说什么,忽然间嗅到了一股不对劲的味道,脸上的轻松还来不及保持,迟疑的说:“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人提醒过之后,沈芜菁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接着道:“这味道感觉怪怪的,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正在思考的时候就见皇甫嵩明已经变了脸色,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父亲该不会想把我们彻底逼入绝境?”
火油!
同一时间二人脑中闪过这个词,这味道分明就是火油的味道,相互对视一眼,对方眼中看到的都是茫然,显然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干的。
“你跟我进来的时候是被什么人发现了吗?”沈芜菁愣愣的问着人,目光里有一瞬间的呆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注意力显然是不在什么时候居然有火油。
身后的火光已经隐隐能够透过转角,还在向这边速度很慢的蔓延开来,二人面上大惊,这里应该已经是密道的深处,可为何从外边燃起的火焰还能朝他们这里慢慢逼来,皇甫嵩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地面出神,听人声音不无凝重的说:“我们都没察觉密道里的地面被工匠们修成倾斜的地面,从外边倾倒进来的火油能够一点点顺着斜面涌进来,我没猜错的话想要害死我们并且放火油的是同一个人。”
也不耽误时间两位行动派直接朝前方走去,毕竟他们两个人也不想不明不白的就死在这里,前边是无尽的危机,可是后边已经是一片思路,现在留在那里能做的只有等死,与其待着等死不如去前边尝试下,也许就是一条全新的生路。
向前走的路上难得两个人都没有针锋相对,因为沈芜菁受伤身体虚弱,皇甫嵩明很自然的走在前边负责带路,一边也负责探明前方什么地方有没有机关,好几次都在人的提醒下让他们避过可能会危及性命的暗器机关。
在前头带路的皇甫嵩明说:“这种地方一定要提高警惕,稍微不慎就有可能会发生你刚才的事情。”
跟在后边的沈芜菁一路上都有些心神不宁,根本就没有把人的话听到耳中,怎么说前边发生的事情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谁也不会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好半天才接着人的话:“怎么,你的意思是我刚才不注意才受伤。”
当然她话中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意思,完全是顺着皇甫嵩明的话继续往下说,自然也是想看人有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回答自己的这番话了。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讲道理,看来我们两个人到任何地方都没有办法成为真正的朋友。”皇甫嵩明叹了口起,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复杂,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因为走在前边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人眼中转瞬即逝的暗淡光芒。
整个通道里彻底都被火油这种刺激性液体充斥,味道进入鼻子里本能让人觉得很是难受,两个人纷纷用衣袖来遮掩无孔不入的刺激性味道,可是沈芜菁刚刚抬起胳膊果断又放了下去,她的衣袖上早就被血液给彻底浸湿,浓郁的血腥味比起刺激的火油味道并没有多好,所以她宁愿强行忍受火油带给人的痛苦。
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皇甫嵩明沉默看着前边并不怎明亮的通道忽然间开口:“我看到光亮了,前边应该有空旷的地方,我们在这里暂时休息一下然后再去找出路。”
话音刚落身后的人忽然间毫无预兆的倒了下去,听到声音转头就看到沈芜菁双手无力的半跪在地上,脸色已经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眼前阵阵发黑已经什么都看不到,完全是依靠着身体本能还在不断的跟随皇甫嵩明的脚步,要是一般人恐怕早就倒了下去,饶是如此现在也已经是她的极限,没有晕倒都是万幸。
皇甫嵩明就站在原地也没有上去帮忙,女人根本就不需要他多余的帮忙,给人一些时间慢慢恢复,也不着急那点时间,干脆说了声让她在原地休息自己去前边探路后,人就消失在了转角。
先前还能看清楚前边的路,尽管有些模糊但还是能够坚持下去,可是刚刚不知道为什么猛然间一阵强烈的晕眩袭上心头,沈芜菁没防备下双腿一软就倒了下去,身体出于本能在即将摔在冰冷的石砖时用无力的 胳膊支撑了下,才不至于那么倒霉的摔倒在地。
前所未有的晕眩让沈芜菁心中感觉到的不仅仅是不安,还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一直以来她都依靠着自己的双手坚持到了今天,因为重伤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浑身都没有力气,眼前也是阵阵发黑没办法看到别的东西,沈芜菁干脆闭上了眼睛盘腿坐在冰冷的石砖上做短暂休息,虽然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恢复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的强烈晕眩。
身体带给人的感觉是真实绝不会掺杂任何虚假,沈芜菁心中有种感觉,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曾经所保持的那些东西在一点点的改变,现在已经没有十足的把握说能够做到跟从前那样没有一丝感情。
皇甫惠儿的出现让沈芜菁感觉到了源自血脉的那种联席,她并没有父母,只是靠着不断的挣扎才勉强活下来,可是现在不一样这个孩子带来了很多未知的可能性,也让她第一次感受到做为母亲这个身份的伟大,她可以不顾及一切但没有办法放弃掉自己的孩子,那是跟她有着相同的血脉,并且还会将这种血脉继续传承下去的骨肉。
“呵呵,我现在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我,当有了弱点的人已经不再是完美的人,也许这样才算是个真正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不如意,我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沈芜菁低声笑着,她在自问有没有能力跟普通人一样被感情所左右,以前或许可以洒脱的说她不会被任何人的感情给羁绊,可是现在不同,她有了血脉,有了联系。
“你早就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你的改变让你没有办法回到从前,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活着,更加有血有肉。”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皇甫嵩明正沉默的站在那里,就用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眸盯住人,似乎是想要说出心中所有的一切,也要让人知道她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