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们不敢招惹连忙退出屋子,站在门口兀自叹气,见主母过来也是摇摇头,低声说:“夫人,小姐今天午膳没用,如今也不让奴婢们进去伺候。”
冯湘玉一连几日也没能休息好,脸上写满疲惫,眼睛被一圈浓郁的黑色覆盖,步履踉跄的走进女儿的房间,人还没接近就听到沈眉佳咆哮的声音,只得停下脚步转身叫两个婢女进门来,对他们使了个眼色人跟在身后胆战心惊朝前走去。
入眼的一幕让冯湘玉差点没失控的哭出来,她眼眶瞬间就被染红,噙满泪水的看着躺在床上长发凌乱,形容枯槁的女儿,哪还是曾经那个细粮精心呵护的女儿,双目无神直勾勾看着床幔,乌黑死寂察觉不到丁点生机。
冯湘玉几乎要崩溃,看着女儿如此模样好半天才强压下心中的痛苦,那是天之骄子的孩子如今变成这副模样,恐怕做父母的都没办法接受不人不鬼的沈眉佳,好久声音颤抖带着哭腔:“佳儿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眼看着就要哭出声来,身旁的婢女瞧见床上的沈眉佳隐有情绪失控的小姐,赶忙在夫人耳边低声嘱咐:“夫人您暂时别刺激小姐,小姐因为腿太过敏感,随时都有可能继续发疯。”
她自然明白这事给女儿带来的重大刺激,也不敢怠慢点点头绝口不提女儿腿的事,只放轻语气的说:“娘给你准备了最喜欢喝的燕窝,佳儿要不要来一碗?”
带着哄稚嫩孩子的口吻,只为尽可能不去刺激某人脆弱的神经,谁知饶是如此那沈眉佳竟还是发疯般在床上两只胳膊胡乱挥舞,满脸疯狂歇斯底里的叫道:“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哪里还敢多待一分钟,连煮好的燕窝都来不及带走,三人赶忙退了出去。
“我已经废了,废了,娘这就是你要女儿做的事,现在可好所有一切都没有了,你拿什么来补偿我下半生。”沈眉佳心中的痛苦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再也无法压制的哭出声。
自从那天听到张太医的话就知道她后半辈子彻底被毁了,断掉的双腿无论如何也恢复不到往日那般灵巧,能重新下地走路恐怕就是最好局面,可沈眉佳她不甘心人生就这样被摧毁,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没有把沈芜菁那个家伙给彻底扳倒。
这次发泄的时间够长,门外的三人也安静的听着房间内沈眉佳的疯狂直至声音愈来愈小到消失为止,这次冯湘玉没有进去只让婢女进去看小姐状况,并遣另外一名赶紧去请府里郎中来看看小姐状况,她的女儿只有这么一个可不能再出丁点差错。
不多时气喘吁吁的婢女带着郎中来了,郎中给夫人行礼过后赶忙跟在婢女身后进入房中,冯湘玉在门外焦急等候也不知房中情形怎么样,几次想进去却又怕女儿见到自己好容易平复的情绪再度失控,只得站在门外来回踱步,焦急的就连沈长德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
沉声的中年男人站在房门外眼里似是融入了千年都不会被化开的浓墨,神情复杂,终于等到郎中从里边迈着颤巍的步子出来,才不露痕迹缓缓吐出口气。
冯湘玉抬眼看到走出的郎中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急切询问:“大夫我女儿现在的情况如何,这样会不会危及性命?”
郎中摇摇头,道:“小姐并无大碍,恐是因双腿受伤一时无法接受急火攻心,最近尽可能不要在小姐面前提起过于敏感的字眼,老夫稍后会为小姐开些凝神静气的药,每日同张太医开的药一并煎熬服用,小姐的饮食也要以清淡为主,这样不出几日小姐的身体状况就能有所好转。”
听大夫如此说人也是放下悬着的心,冯湘玉紧张的问:“那我女儿不会复发疯病?”
郎中笑了,道:“小姐的状况复发起来是跟失心疯没什么区别,可这只是受到创伤后自身本能的一种保护,只要亲属注意不要过多刺激到病患并不会再出现这种状况,用药调理完全可以康复,夫人尽管放心小姐的身体并没有失心疯的地步。”
这个时候身后的沈长德也开了口:“这样的女儿令我丢尽了颜面就算失心疯也不为过。”
他到现在为止还是在对沈眉佳在陛下寿诞晚上自作聪明的献舞耿耿于怀,现如今看到人这副模样尽管心中有所动容也很快被沈芜菁那天晚上的表现给压在心中,这个女儿以往太过宠爱以至于忘记自己身份,总是做出自认为对的事情让父亲为止蒙羞。
冯湘玉沉默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她想要说什么却在人面前一个字也办法说出,因为这个事情其中也有自己参与的一份,自然没有立场说出反驳的话语,也没办法阻止丈夫。
归来的沈芜菁并未就此安定,皇帝寿诞上不安定的因素让她本能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隐隐感觉到若是再继续这样保持镇定下去很可能会发生预料之外的事情,她那位父亲沈长德暗中算计什么。
回来沈芜菁并未出面只让身边最亲近的丫头将馨儿先一步送去皇甫家,以皇甫家的财力孩子还是能轻易保住,没了这限制手脚的女儿后她也能随心所欲的行动,彻底在国公府里寻找一番,必定要找出沈长德建在隐秘处的密室。
恰好这天一大早冯湘玉带人出府去给卧病在床的女儿祈求平安,正好给沈芜菁调查的机会。
寻个由头也一大早出门的沈芜菁假借同龙晓的见面成功甩掉尾随的侍卫,反跟在他们身后绕过国公府正门从最不起眼的下人进出的小门钻了进去,易容好换完行头已是个把时辰后,确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发现自己身份这才在府里行走起来。
因为不确定沈长德什么时候会回来,她这掩人耳目的身份在府里大摇大摆也很容易被人怀疑,她这次目标相当明确直接朝圈出最有可能的院落而去,争取一次性戳中红心。
沈芜菁去的第一个地方便是冯湘玉的院子,人刚要踏进夫人院落就听一阵脚步声朝这边而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人瞬间闪身钻进五米外的假山后边,动作幅度小的就连假山周围的植物都没有丝毫晃动,她将身体完全跟假山贴合不留任何缝隙,眼睛敏锐捕捉到刚因身体不小心触碰的一株绿植,赶忙伸出手去固定住肉眼可查的些微晃动,迅速调整好呼吸,尽量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国公爷且放心,此事只要你点头应允我必想尽办法替国公爷达成心愿。”
低沉浑厚的声音最先传进沈芜菁耳中,她愣了愣,总感觉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听过,只得继续偷听二人谈话。
“单大人客气,我这人也没什么野心,只是希望能趁此机会让两国交好,也算是为大赵谋下一份福祉。”沈长德带着笑意的声音随后响起。
沈芜菁听的心中猛然一惊,随即想到,这里乃是国公府内院,寻常异性贵客都不能随意踏入,这声音的主人不可能是个男声的女子罢,不然就是什么缘故让沈长德只能将人往这边引。
想了想很快就联想到,最有可能的就是沈长德那不为人知的密室就建在内院之中,不觉来了兴致。这时候跟上去并不是最好的方式,她果断等跟二人分开一段距离,确保不会被发现后才跟在他们身后寻找密室真正地方。
……
饶是精通各种算计的沈芜菁也不得不被沈长德这精湛的算计给彻底蒙骗过去。
尾随二人在府中兜兜转转竟然最后还是回到了后园之内,就见沈长德站在池塘旁一块不起眼的石头旁不知按动了什么机关。
等沈芜菁闻声赶来时候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一个人,只余下阵阵清风吹得塘边深色柳条轻轻摆动,在水墨绿的水面上划开一个个诱人的涟漪,渐渐散开,消失。
她在原地连转三圈也未寻找到那两人踪迹,心道不可能,这般尾随竟还能把两个大活人给变没了,定是什么细节她没留意到,他们的神秘消失八成跟沈长德隐秘建造的密室有偌大关系,不然,还真不知道什么方式能让他们消失的毫无痕迹。
当即她就在原地寻找了起来,尽可能一块砖,一片叶子也不放过。
恰巧有两个并肩端着托盘的婢女经过,瞧见到处翻找的沈芜菁不觉奇怪,随口问了句:“在那儿找什么?”
沈芜菁早就察觉有两人来,抬起头,易容的普通的容貌上被些微的汗水浸透,有些发丝还黏在脸上,她笑呵呵的回答:“我家主子的簪子掉了,说是昨日到塘边喂鱼时掉的,让我过来找找。”
那两个婢女只觉眼前的人眼生,却并未放在心上,其中一人颇有同感的道:“那你赶紧找吧,找不到回去估计要被主子给罚了。”
沈芜菁也是应声,“是啊,我家主子平日最爱那根簪子,昨日整晚都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