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考察国家主义者是否可以以国家或国内领域的特殊性限制平等主义的范围,探讨全球平等主义者对国家主义者的一些批评的回应,目的是说明国家主义者限制平等主义范围的做法不成功,澄清和纠正当前一些全球平等主义者的主张中存在的问题。
第一节 国家的特殊性与平等主义的范围
一、国内领域的强制、合作与平等主义
国家主义者以全球领域不存在与国内领域类似的一些特征(比如强制、合作)为由主张将平等主义限制在国内领域。因而,对于他们,平等主义是以人们之间的特殊关系为基础的。
布莱克以国家的法律体系的强制为由支持同胞偏爱,主张应将平等主义限制在国内领域,反对将它扩展到全球领域。
除了布莱克,内格尔和里塞也以国家的强制为由反对将平等主义扩展到全球领域。
除了强制,有的国家主义者还以国内领域的合作作为限制平等主义的范围的理由。
笔者将他们的全球平等主义称为以特殊关系为基础或联合体型的全球平等主义。此外,这些全球平等主义者和国家主义者在说明是否应扩展或限制平等主义时都采用了相似论证。
然而,尽管很多全球平等主义者经常以全球领域与国内领域具有相似的特征或特殊关系为由要求将平等主义扩展到全球领域,但是,只有少数全球平等主义者坚持以特殊关系为基础的全球平等主义。
二、两个领域是否相似与平等主义的范围
很多学者指出了国家主义者的论证方法中存在的问题。
此外,合作观和强制观实际上都在支持同胞享有分配平等主义的优先权。我们将从下文探讨中看到,经验主张、道德主张或包含这两个步骤的论证都是有问题的,都不能将平等主义限制在国内领域。如果这样,那么国家主义者以强制、合作或国内领域的其他特征或特殊关系为由将平等主义限制在国内领域的做法不成功。
一些全球平等主义者经常认为,在国内支持平等主义的理由同样也是在全球层面支持平等主义的理由。与国内平等主义一样,全球平等主义强调的是背景正义,即全球制度秩序的正义。
有的国家主义者反对全球平等主义的一个重要理由是全球平等主义者将国家视为人们的一种道德上随意的特征,因而与国家的自决和公民的集体责任相冲突。但是,很多全球平等主义者忽视了这一点,他们在支持全球平等主义时经常诉诸国家是一种完全的道德随意性的直觉。
第二节 国家的道德意义与全球平等主义
一、关于国家的道德随意性的争论
很多全球平等主义者将国家视为与人们的种族、性别和所属阶层类似的一种非选择性特征,认为人们出生在怎样的国家取决于运气,与道德无关,因而适用于国内领域的平等主义的分配正义也应适用于全球领域。这些全球平等主义者将人们的出生国视为他们的一种在道德上随意的特征,因而主张消除或减少国家对全球分配不平等的影响。
二、米勒论国家的道德随意性
米勒认为,人们的某种特征可能在两种意义上是道德上随意的。他指出,在判断一种特征是否是第二种意义上的道德随意性时,人们已经知道哪些特征是与道德相关的,哪些是不相关的。一些全球平等主义者将国家视为一种完全的道德随意性,是因为他们在处理与国家有关的全球不平等时混淆了两种道德随意性。
米勒指出,不能因为国家是人们的一种非选择特征就认为国家与人们所要做的决策是与道德无关的。判断国家是否是第二种意义上的道德随意性应根据国家是否与决策或政策无关。所以,第一种意义上的道德上随意的特征未必在第二种意义上也是道德上随意的。
三、国家的道德随意性与全球平等主义
米勒并未否认国家是第一种意义上的道德随意性,他反对的是将国家视为第二种意义上的道德随意性。实际上,米勒反对的是运气平等主义。在米勒看来,世界主义者承认家庭成员间的特殊义务,但否认国家对其公民的特殊义务。他担忧的是全球平等主义只考虑个人的特征,将个人的国籍视为与分配完全无关的因素。
一些全球平等主义者反对由国家这个非选择性特征引起的一切全球不平等,由此,在国家是否是人们的一种道德上完全随意的特征问题上,米勒和一些全球平等主义者实际上没有根本分歧。
有些全球平等主义者将国家视为一种完全的道德随意性是一种简单化的做法。国家只是在一定情况下对于一部分个体在道德上才是随意的。
克里斯·阿姆斯特朗指出,罗尔斯的正义理论不是将个体的某种特征本身视为道德随意性,而是认为个体不能凭这种特征本身获得一定的社会优势。
四、全球平等主义与国家的自决和集体责任
一些国家主义者指出的国家的自决和公民的集体责任或许正好体现了国家与上述特征的不同之处。他们都以国家的自决或集体责任来否定全球平等主义。米勒强调公民对国家事务承担集体责任,对于他而言,正义就是公民分享和共同承担由国民身份带来的利益和代价。
我们可以通过考察全球平等主义、运气平等主义和国内平等主义在限制分配不平等上的差异来探讨全球平等主义是否与国家的自决相容。
舍夫勒指出,环境和选择的区分对于运气平等主义是根本性的,但对于罗尔斯的平等主义并不根本。
国家主义者指出的公民的集体责任在一定程度上是成立的,但不能否定全球平等主义。一些学者认为,全球平等主义与国家的自决和集体责任相容。
根据我们在上文探讨的米勒提出的第二种意义上的道德随意性,我们在将国家或其他特征视为道德随意性时应该是针对具体的目的而言的。
全球平等主义有多个版本,内部包含的学说多种多样,并不都要求消除一切全球不平等。
我们从上文的探讨可以看到,全球平等主义不应依赖于将国家作为一种完全的道德随意性的运气平等主义直觉。这样,国家主义者对全球平等主义者的那个奠基性直觉的批评实际上针对的是运气平等主义。
第三节 全球平等主义与平等的理想
平等的理想首先不是分配理想,而是道德理想、社会理想和政治理想。运气平等主义和国内平等主义都偏离了作为这些理想的平等观念,而全球平等主义可以而且应该遵循这些平等的理想。我们从上文的探讨中看到,一些全球平等主义者将全球平等主义建立在一种运气平等主义的直觉之上,他们将国家视为人们的一种在道德上完全随意的特征,从而反对由国家造成的全球分配不平等。相反,米勒反对国家是人们的一种道德上完全随意的特征,并认为全球平等主义与国家的自决和集体责任不相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