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Mornington Peninsula(莫宁顿半岛)的岩石边,阳光洒在清早十点钟的海浪,热巧克力先生对我说:
“世界上我最喜欢两种味道,一个是大海,一个是你的头发。”
突然觉得,喜欢一个人可以让所有浪漫的话不再羞涩地说出口,即使乱无章法也笑意满满。
1
故事的开端是有天我收到了一个语言交流网站的站内信,一个二十一岁的男生说他一年后要到中国参加交换项目,所以想要找一个中英文学习语伴。瞄了眼他的简介:
热爱冲浪、游泳和旅游。
那个网站上不怀好意的很多,各种站内信各个颠覆三观,但只有他特别诚恳地留下了一段话:
我试一试写中文:我在大学读中文,可是我的说话能力不太好,你想要跟我一起练习说话吗?”
我觉得自己多了一个半年内都可以讲给别人的段子。
第一次见面是在墨尔本标志性的Flinders(弗林德斯大街)火车站。迟到十五分钟。果然是散漫的澳洲人作风。他远远走过来的时候与身旁匆匆赶火车的壮汉们形成强烈的反差。身材瘦削让他看起来像是十八岁左右,外套有些大,像是为了御寒临时翻出爸爸的衣服穿一样。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声音不算厚重却莫名的感到踏实,语音里依旧能辨别出澳洲成长的痕迹。
“没关系。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Flinders车站周围很少有好咖啡馆,随便钻进的一家咖啡馆坐满了游客,邻桌的一对中国情侣拿着打印下的旅行攻略,然后争论着2小时后的午餐去哪儿解决。我惯常的点了拿铁,他翻了下菜单,说:“热巧克力。”真是个奇怪的墨尔本男生,不熟悉市中心,不喝咖啡,口味像是小孩子一样只喜欢巧克力。
服务生是个扎着头巾带着夸张耳钉的女生,她翻了个白眼收走了菜单。环顾四周,我们是唯一一桌只点了饮料的客人,大概老板也嘟囔着我们在早午餐高峰期占了游客的座位。
“这就是我不喜欢市中心的原因。他们表现的……不友好。”他奇怪的中文语调被淹没在吵杂的环境里。
他学习中文超过十年,去过中国9个城市,也许是身上八分之一的中国血统让他痴迷于中国文化。令我感兴趣的是他业余时间做儿童游泳教练,于是约好下一次去参观他的课,他显得吓了一跳。
普通的中国女生。普通的澳洲男生。普通的咖啡馆聊天。这是我们彼此对那天的全部印象。
约好看他游泳课的那天,恰巧是我的生日。我像是个怪阿姨一样,对每个正太、萝莉都有种想要上前捏脸的冲动。晚上我发了条短信,谢谢他让我有了独特的生日体验。
一分钟后,他回了:“噢!我竟然不知道你的生日。请我们再约好吗?如果你有空的话。”收到短信的那刻,赶来Dockland(墨尔本滨海港区)冬日活动的我的眼前绽放了第一束烟花。
两天后,我们在Lygon Street(来贡街)的一家餐厅吃晚饭。意大利服务生不着痕迹地透露出欧洲的口音,可餐厅的菜真是难吃,也许是因为我们一直聊天而让变冷的千层面更加难以下咽。
快吃完的时候,他突然递过来一盒东西,腼腆的说:“给你的生日礼物。”打开发现是满满一盒特别朴实的布朗尼。他说:“我自己做的。因为不太会,所以烧坏了三次。”他的尾音吞没在喉咙里,带着些羞涩与不安,却不知道我的惊喜与感动。
那天,这个腼腆又会恰到好处地说笑话的男孩依旧用一杯热巧克力结束了晚餐,而我花了很久才吃完了那盒甜得发腻的布朗尼。
2
我的幸运数字是4。
所以我固执地认为很多事情都会在第四次时发生转机。
我们的第四次见面是去参观他的学校。
在校园等车的时候,我们神侃。他说起突然停掉的热水,还有妈妈的第一本书是写他弟弟和小女朋友的故事。后来,我们聊起未来的打算,特别奇怪,每次感觉跟他聊的人生方面都是不会跟周围中国朋友聊的那些。
他说:“我第一个愿望是周游世界,第二个是接受自己,爱自己,第三个是赚足够的钱让自己的孩子完成他希望做的事情。”
我笑的快倒了,这是二十一岁的人会考虑的问题吗?可是,我也是这么想的。突然从云层里窜出来的阳光晒着他发白的皮肤和棕色的小卷发。
我们一样喜欢读书,他曾说我们可以组一个两个人的reading team(阅读小组),只看书什么都不做。
我们一样喜欢旅游,疯狂热爱意大利,幻想下一站去印度或者自驾横穿美国。
他会细心看我写过的每一篇文章,即使不能完全明白,但有时候发现他所说的东西就是我某一篇文章里所表达的美好。
他差强人意的中文和我半天说不明白的英文竟然不是那么难沟通,反而会提前说出对方的想法,这是多么令人恐慌和费解的事情。
只是,他从不喝咖啡,而我不会游泳。我们好像丧失了与彼此分享最大兴趣爱好的机会。
还没想的清楚,他左拐右拐把我带到一个学校的小教堂,安静的只有神的声音,彩色玻璃让我觉得一瞬间回到了米兰。
我说:“我们可以在这里许愿吗?”
他说:“当然。”
我贪心的许了两个心愿,保佑家人平安,还有,希望有人能带我重返欧洲。
转过头,他也在许愿。我有点好奇,可是没有问。
回家前,我们一起去停车场的顶层看日落。他说这是他的秘密基地,很少有人找到这里。
“可是你现在告诉我了啊。”冷的发抖却让我不愿离开。
最后一抹日光是无法形容的美好,橘色的光芒弥漫在高高低低的房屋和在公园玩板球的少年发梢。
我喃喃地说:“真想重回欧洲。”大概上一次看到如此美的日落是在我穿过巴黎圣母院前面的桥的那个傍晚。
“和我一起。”长久沉默的他一开口就让我惊吓得不知所措。
“我觉得你是个特别的女生。我们有很多相同的爱好,喜欢旅行,喜欢读书。所以请做我的爱人好吗?”这段本该浪漫的告白因为他错误的中文显得滑稽和刺激,而我大概在犹豫了三分钟后的落日前说了那就在一起。
出停车场楼的时候我嘀咕了句:“你可是我的第一个男朋友啊。”
他贴过来说:“哦,你也是我的第一个啊,所以这意味着我们可以犯很多错误,然后原谅对方。”
身后,停车场顶层指示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
“我能问问你刚才在教堂许的愿望是什么吗?”
“只是希望我能够顺利的表白,说出我想说的话,让你接受。”
也许我们都太笨拙,连在送我回去的车站的拥抱都傻的像对很久没见的朋友而已。但也许是从那盒他亲手做的布朗尼开始,我已经被彻底收买。
3
也许我忘记了,和热巧克力先生的恋情大概集聚了所有不稳定因素:闪电恋,姐弟恋,异国恋,彼此初恋。对了,我们还是最敏感而玻璃心的两个水象星座:双鱼和巨蟹。
容易想太多、顾虑太多而互相刺伤。
室友奶茶小姐也是个双鱼女,她半夜给我做火锅的时候默默撂下一句:“过快的感情总有深藏着的炸弹版的危险,何况你还拐带的是个黄毛少年。”
果不其然,两周后我们引爆了第一个炸弹。
那天晚上,和热巧克力先生约好了要一起去Lygon street吃据说是“全世界最好吃的玛格丽特比萨”,却在临出门时收到了他的短信:“我的朋友们想今晚有个小party,改天再去吃晚餐可以吗?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这算是邀请还是取消晚餐的告知?我气不打一处来。奶茶小姐手握着一把青菜,边搅着锅里的卤肉,长叹了句:“哎,他还是个孩子嘛,不要太计较。”
于是连续熬夜三晚的我来不及再遮盖下两只熊猫眼和一肚怨气,就火急火燎奔赴party现场。
聚会在他朋友的家里,来的都是他在游泳馆工作的同事们。刚进门,就瞟见桌子周围坐着几个靓女,各个穿着休闲却秉承“能露则露”的原则,秀出她们锻炼出的腰线和天生傲人的胸脯。穿着“森女系”长裙的我,像是来错了世界,格格不入。
“喝点什么吗?”他问我,我不确定他一闪而过的尴尬,是因为我的裙子还是突然打断了他和朋友的对话。
我摇了摇头。
他继续和身边人聊天,他们的交谈对我来说就三个字:听不懂。他们语速飞快还夹着各种俚语和口音,我连想要看每个人口型都来不及转头。有个叫做Scott的男生好像讲了个糗事而开始大笑,于是我也只能跟着傻笑,其实我在数他笑起来有多少根皱纹,边盘算还有多久才能离开。
一小时后。大家开始玩一个叫做“Cards against Humanity(反人类卡游戏)的”纸牌游戏,规则是每个人用手上的牌回答给的问题,最搞笑的获胜。轮到我摸了一把牌,傻眼,上面认识的单词就只有一个,还不确定怎么念。